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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能言善道的青年此时却只会暗哑地道出“莫哭”二字。
莫哭莫哭。这温软的字眼却像个咒语,催她哭得更狠。她扯过他的衣袖,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如数都抹在了他衣袖上。他无奈轻叹:“你是要哭废了这件衣裳,好给我做新衣裳么?我倒是极想念你做的衣裳,穿在身上最是舒服。”
苏浅的哭声顿了一瞬,下一刻,无声泪就变成了嚎啕哭,抓着他的衣袖胡乱地狠狠地在脸上抹,扯着嗓子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上官陌无奈地将另一只袖子也奉上,柔声道:“数月不见,你倒是更加会矫情了。”
苏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我就是矫情了,你能拿我怎样?”
上官陌揉了揉眉心,望住她:“我能拿你怎么样。从前不能怎么样,以后更不能怎么样。不过好在你只对我一人矫情,所以我忍着你的时候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苏浅的哭声戛然而止,汪着水泽的一双大眼望住上官陌,竟平添了些楚楚的韵味,郁郁半晌,鼻音很重地道:“你这究竟算是好听的话呢,还是不好听的话?我如今连这个都分不出来了,是不是脑子比以前更笨了?”
“苏浅,你若都算笨的,这天下哪里找聪明的去?”上官陌从袖中扥出一方丝帕,轻柔擦拭她颊边的泪痕。
她吸了吸鼻子,哼道:“这句话倒还中听。”再吸了吸鼻子,“你刚才为什么不拿帕子出来给我擦泪呢?我哭完了你才拿出来,是个甚意思?”
上官陌一愣:“被你哭得忘了吧。”语气不大肯定。
苏浅撇了撇嘴,“才几天不见,就变这么迟钝了?我当初那一掌不是拍在你脑瓜子上的啊。”上官陌抽着嘴角半晌无语,她抬脚踢在他腿上,道:“我要洗澡,我要吃饭,我要吃你做的菜,快点,我快要臭死了饿死了。”
上官陌躺着一动不动,蹙起好看的眉峰,幽幽望住她:“苏浅,我们分开快一年了。”
苏浅瞪着他:“我为了来见你,拔千山涉万水,餐风宿露日夜不息走了一个多月。”
上官陌抚着她带着倦色挂着泪痕的脸:“苏浅,我想你了。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我有十天没洗澡了。有五天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我不嫌你臭。饿了,你就吃我吧。”
空中就划过一道月华般的流光。
苏浅用行动证明了她依然很暴力,手一挥,如今尚未恢复武功的人就被甩了出去。
上官陌站在门口幽幽望着她,衣袂随风摇曳荡漾,墨色绒丝一般的玄冬花似妖孽般绽放。他不动,亦自成一道绝世的风景。
苏浅闭着双眸假寐,不敢看他。以为不看就不会为他幽幽切切的目光所动,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刻画着他此时魅惑的风姿,如暗沉的海面上掀起一阵狂风,雪白浪头一个紧接一个,汹涌奔腾。
门口衣袂一闪,上官陌依依不舍地走了。苏浅听见脚步响,睁开眼,只来得及看见他月白衣袂上怒放的墨色花羽,转瞬飘走,再无影无踪。
胸口的一口气蓦地一松,洪流般窜向四肢百骸,在身体里汹涌肆虐起来。她一骨碌翻了个身,扯着被角将整个人都蒙住。
以前读古诗,每每读到诸如“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之类的诗句,总觉得太夸张,太矫情,原来有一句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句话也极适用于她这个刚柔并济的女子。
眼泪不争气地汹涌,瞬间湿了被褥。
有些泪水适宜在情人怀里流,有些泪水却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流。她方才在他面前哭,博的是他的爱怜,哭得像个矫情的傻女人;她如今自己躲在被子里哭,却为的是千万遍的思念如今终于得解,那个烙刻进心上的人,以为此生再不得相见,绝望到生不如死,却不想他如今就在眼前,温暖得就像三春的暖阳,再一次将她从黑暗的地狱拉了回来。
被子蓦地被抽走,她浑身一凉,抬起一片荒泽的脸,迎头撞上上官陌幽深的眸子。她讷讷不能言,却听上官陌声音里蹙起一抹轻责:“苏浅,你是将我置于何地?”下一瞬,他声音紧得似要崩断:“如今到我身边来了,还要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么?我,我的怀抱,当真不能让你安心倚靠么?”
苏浅望着他讷讷:“不,不是。你,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