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章 构架(十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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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福正仿佛没有听出自己儿子的这种过份,还是一脸失落的看着屋中的棺材不再吭声。

“哥,你这么说就不对。”谢明固把他母亲送回内屋,刚出来就听到谢明弦质问谢福正,他忍不住反驳道,“当时是我和咱爹把二娘送去县医院的。咱爹倒也说过是不是把二娘送去岳阳的医院,可是咱们是湖北,又不是湖南,人家那边收不收还是回事。这是我自作主张把二娘送去县医院。你要怪就怪我!”

谢明弦听了这话差点勃然大怒,不过他毕竟是能当上省委书记的人,批评与自我批评平素可是没少做。此时谢明弦已经明白,人民党中级干部中的心理学中提到了悲伤的五个过程,拒绝,愤怒,彷徨,消沉,接受。此时谢明弦明显处于愤怒阶段,而且谢明弦也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愤怒与其说这是不能接受母亲离世导致的愤怒,倒不如说是谢明弦对这个家早就沉积多年的一次爆发。如果作为一个普通人,谢明弦或许可以这么做。但是作为一名省委书记,谢明弦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做。

即便心里面明白了这个道理,谢明弦依旧觉得自己的心脏因为遏制不住的愤怒而激烈的跳动着,甚至耳鼓都能听到血管充血而发出的咚咚声。

就在此时,谢福正终于主动说了句话,“人都不在了,就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话。明弦,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谢明弦被这话给弄的目瞪口呆,他一路上也想过自家老爹肯定要说什么,却没想到自己父亲根本不提谢明弦给家里出力的事情,竟然是一副撵人的架势。既然自家老子准备撵人,谢明弦也没有理由死皮赖脸的要留在家,更不用说他原本也没有准备长留在家的打算。谢明弦早就没有任何对故乡的眷恋,他只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再次见到这个地方。

“母亲下葬之后我就走。”谢明弦答道。

“那你这几天准备住在哪里?”谢福正继续问道。

“先和部队的同志们一起住。”谢明弦可没有胆量搞什么特殊化,尽管他在党内资格很老,也有自己的优点。不过谢明弦深知自己没有其他同志那种善于上刀山下火海的才干。谢明弦参加革命的理由很单纯,他到了上海人生地不熟的,陈克给他了一份能发挥谢明弦所学的书籍编辑工作。后来继续跟着陈克走是因为人民党有钱维持组织营运,大家有工资。他起初在上海跟着齐会深搞“地下工作”,后来到了安徽根据地工作。上战场前有军事训练,战前有安排,有计划。做民政工作同样有分析,有调查。总的来说,他所做的一切不比同志们更危险,也不比同志们更辛苦。同志们遇到什么,克服了什么,谢明弦同样经历了一番。

凡是开拓、创新、随机应变,谢明弦认为这都不是自己的长项。如果说谢明弦认为自己有什么独到之处,那或许就是他能够“熬”。体会了陈克的指示到底是想说什么,谢明弦就把这些指示分配给各个部门的干部,然后通过细密的工作基本能够让政策执行不太走样。而谢明弦发现,自己这种“能力”也不过是在家备受欺凌中学到的保命技能而已。

谢明弦其实非常羡慕那些挥洒自如的同志,非常羡慕那些处在激烈的斗争第一线的同志,尤其是羡慕陈克展露出来的万事皆在掌握的那种作风。在谢明弦看来,人民党在针锋相对的时候,面对敌人的匕首,总是能从背后抽出一把大砍刀来。

而谢明弦甚至不用面对敌人,光是面对他爹这么一个平头百姓,就已经步步落在下风。

谢福正根本不在乎他儿子什么想法,既然儿子谢明弦已经明确表示了未来的行动计划,谢福正起身说道:“那就跟我一起去看看坟地吧,那地方也就在我给自己定下的地旁边。”

谢明弦跟着父亲身后走在故乡的田间,他弟弟谢明固则跟在谢明弦身后。真心来讲,谢明弦是很泄气的。他这次来本想等母亲病有起色之后把接到岳阳的医院,然后有机会再把母亲给转到长沙的医院,这也算是曲线救国的法子。

然而母亲的去世已经让谢明弦惊愕中备受打击,现在更是像小时候那样老老实实的跟在自己父亲背后走。这与谢明弦曾经设想过的主导局面的情形完全不同。然而谢明弦的父亲还是那副不急不慢的样子,这更让谢明弦感到气馁。

如果从官位而言,谢明弦现在身为湖南省委书记,手里面还有一百多部队。虽然不可能血洗故乡,不过想顺应自己的意思把他故乡这么一个村子整的倒过来都可以。但是组织纪律牢牢的束缚了谢明弦的手脚。而且谢明弦从来没有胆敢挑战过组织纪律的严肃性。

三人停在一片坟地前面,那是谢家的祖坟。虽然这么说,但是整个谢氏宗亲其实也都埋在这一带。看到坟茔占了老大一片土地,谢明弦忍不住问道:“这里还没提出建立灵塔么?”

人民党在很多地区都开始推行墓园,灵塔。特别是推行很不占土地的灵塔,实施骨灰集中安葬的政策。

听了谢明弦的话,谢福正只是微微扭头看了儿子一眼,却一声不吭。这让谢明弦满是斗争的心中冒出一个念头,难道自己的父亲是要坚持土葬不成?

没等谢明弦说话,谢明固已经大声说道:“哥!你这是怎么了?回了家之后就知道和咱们自家人斗。是,我知道你觉得咱家里不少人对你和二娘不好,所以咱爹对你从不回家这件事一个字都没说过。可说道安葬这件事,我得对你说明白……”

“明固,你给我闭嘴。”谢福正慢悠悠的说道。

谢明固听了父亲的话之后,终于气鼓鼓的停住了。谢明弦扭头看着自己气的满脸通红的弟弟,心里面有些动摇。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真的过份了,其实即便不叫自己父亲正妻为“母亲”,不过好歹站起身,叫声“大娘”也是应该的礼数。自己这个弟弟很懂事,即便是谢明弦当着他的面给了难堪,谢明固也没有吭一声。所以能让谢明固气成这样,想来不是一般的事情。

“明固,到底怎么回事?”谢明弦正色问道。

谢明固别过头不去看谢明弦,过了好一阵,他才扭回头带着相当的恶意说道:“你们不是说你们走群众路线,密切联系群众么。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去问那些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