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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勇没有催逼,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即便王士珍平日里神色自若,当下痛苦与焦虑的神色终于不受控制的在脸上浮现。过了一阵,王士珍问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若是王公不答应,或者是答应了却不去做。文物典籍的命运且不去说,在下我肯定是活不成的。陈主席倒是向在下保证,到时候直隶正定牛家庄的王姓成员结局不会太好。而且城东门的百姓里面,也会有些骚动。更重要的是,到时候抢东西的定然是北洋军。王公知道,我们人民党优待俘虏。不过对于祸害百姓的,我们人民党绝不放过。到时候只怕北洋军这十几万兄弟都活不了性命。所以王公,哪怕是为了这北洋的兄弟,还请您能够以国家为重。”
刘勇说的简单直率,王士珍脸部却忍不住抽搐了几下。隶正定牛家庄是王士珍的祖籍,至于东门外一度是王士珍和他姑母居住的场所。陈克这是很含蓄的威胁王士珍要“祸及家人”的。至于枪毙抢掠的北洋军,王士珍自然知道人民党到底是以什么名义在各地大肆屠戮旧上层。这种暴虐无耻的形象,在王士珍心里面出乎意外的与陈克很相符。
王士珍本人是个人才,他早就知道,做事的人无论做了什么,无论做到了或者没做到,别人的评价都是恶意批评。与其他北洋诸将不同的,王士珍对于所谓虚名的事情并不在意。王士珍感觉陈克也是这么一个人,若是不能杀一儆百,陈克想保护文物典籍的事情只怕根本推行不下去。
四天前袁世凯得知骑兵旅在北京城外覆灭的消息,当时就气昏过去。好不容醒过来,就知道了第二军几乎全军覆没,这次袁世凯倒是强拖病体不休不眠的忙了一天,凌晨四点多,袁世凯再次昏厥过去,到现在都没清醒。上上下下的人,现在都把袁世凯的病与慈禧当年的死亡联系起来。将领们一个个胆战心惊,哪里还有心思与人民党作战。
原本袁世凯陷入病危,哪怕是下策也得赶紧选出接替者。问题是现在没人愿意出来,若是袁世凯康复了,那这个临时接替者肯定没好下场。袁世凯若是就此一命呜呼,这位接掌者同样不会有好下场。
北洋说是文官政府,真正能指挥的还是各大督军。徐世昌贵为内阁总理,地位只在袁世凯之下。其实反倒没有接掌权柄的可能,北洋诸将里面都把王士珍视为首领。王士珍原本就不是为了地位,仅仅是为了对袁世凯的忠诚才继续当官。他对此实在是不胜其烦。特别是徐世昌与段祺瑞整日里不管政务军务,而是跑去各国公使馆哀求外国驻京的军队出兵,这举动让王士珍从心里面感到厌恶与愤怒。
刘勇说的这些本来无关地位,但是王士珍却看到了另一个选择。如果袁世凯不在了,王士珍能够与人民党媾和,至少是体面投降的话。北京能保住,北洋的兄弟们也能保住性命。王士珍觉得这就算是对袁世凯以及北洋同袍们尽到了自己的义务。
想到这里,王士珍对刘勇冷冷的说道:“你先去外面坐着吧。”
郑文杰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既不可能询问刘勇,也不想去询问刘勇。所有疑问都只能埋在心里头。现在是战争中,不过军官们只是轮流值班,或者说该溜走的还是要溜走回家的。若不是人民党彻底封锁了北京城,只怕相当一部分军官都会带着家人溜出北京也未尝可知。
下午时分,郑文杰准备回家吃饭。却见平素里关系不错钱定初凑过来低声说道:“老郑,晚上一起喝酒去吧。”
“喝酒?”郑文杰差点骂出声来,到时候还有心思喝酒?不过转念一想,此时能喝酒倒也不错。郑文杰低声问道:“到哪里去喝酒?”
“跟我来便是。”钱定初还是低声答道。
一起去还有别人,却是钱定初的大舅哥李闻道。三人也不换衣服,只是上了一辆车,竟然直奔八大胡同方向而去。军管之后当然是不许喝酒宿娼。八大胡同从外面看极为萧条,在背静处下车,进了小门。曲曲折折的走了片刻,郑文杰眼前突然就显出了一片莺歌燕舞的模样。八大胡同各家正门自然是紧闭,窗户也关了。不过里面却正常待客营业。而且在里面狂吃海塞,搂着娘们嬉戏的不少都是穿军服的。
当下北京粮食供应颇为紧张,就连不少官方部门都没有好吃的。反倒是这八大胡同里面酒香四溢,肉类满桌。郑文杰忍不住叹口气。而穿军服的众人此时一个个胡吃海塞,对着青楼女子们大肆轻薄,郑文杰等人在这里面根本不显眼。钱定初带着另外两人进了雅间,关上门之后,把窗户开了一点通风。酒菜此时已经摆好,但是做东的却没有来。
稍等了片刻,门外进来一人,穿的是普通的西装,看上去竟然是官员。那人五十多岁,头发花白,举止并不轻浮。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来这里醉生梦死的。钱定初连忙起身向郑文杰引荐,“这位是民部的何汝明何大人。”
郑文杰心中一惊,何汝明是陈克的岳父。虽然袁世凯从没有表示要把何汝明如何,不过在这个时候何汝明居然敢如此活动,肯定不是为了什么小事。
何汝明很客气的与众人见面攀谈,大家也没叫女人进来,先是喝了几杯,何汝明说道:“诸位,在下准备办点事情,不过这军管之后不方便出行。却想让诸位帮在下一个忙,提供些通行证。还望各位兄弟高抬贵手。”
钱定初正夹了一个肉丸子塞进嘴里,听何汝明这么说,他一面咀嚼,一面说道:“何大人,不是兄弟们不帮忙,若是平时,咱们什么通行证开不出来。只是当下局面如此,此事确实难办。”
何汝明笑道:“钱兄弟说难办,那看来我是找对了人。若是说不难办,那定然是哄我呢。这关节之处若是需要打通,钱兄弟只管说便是,我何汝明绝对不会让钱兄弟为难。”
见何汝明如此知情知趣,钱定初嚼着丸子,神色丑陋的呵呵笑起来。郑文杰知道钱定初拉自己来倒未必是恶意,既然能这么吃喝一通,拉了自己人出来蹭一顿就是一顿。更别说之后定然还能更多开心。
郑文杰只是奇怪,何汝明此时到底准备做什么?会不会搞什么不利北洋的事情。
不过钱定初看样子对此根本不在意,他嘴里的丸子还没咽下去,左手端起酒杯把嘴里的食物冲进脖里,又夹起一块tiao子肉嚼起来。整个人完全沉溺在享乐之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