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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是个残酷的季节。”某位洋鬼子诗人这么咏唱道。在中国,老百姓们远没有洋诗人这么多愁善感,他们对四月的评价更加直白与准确。“青黄未接”。几千年的文明积累让中国百姓们对世界的法如此现实,诗人只能用空洞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感受,人民则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导致“残酷”这一结果的原因所在。去年的水灾破坏了所有的生产,根据地的储存的粮食马上就要见底。面对这样的窘境,人民党的解决方式与梁惠帝有点类似,唯一的区别就是梁惠帝只是口头询问“何不食肉糜。”人民党则把饲养场里面的禽蛋最大限度的提供给根据地的人民食用。这样的食物供给模式,无疑也惠及了正在人民党根据地“做客”的五名岳王会干部。
啃完了分给自己的一条鸭腿,常恒芳的视线忍不住落在了盆子里面另一条鸭腿上。不过以他的地位来说,陈独秀与柏文蔚都在他之上。所以不管心里面怎么想吃,常恒芳都不能动那鸭腿。他从盆子里头夹出一块鸭肋骨,连汤带水的大嚼起来。陈独秀却也不客气,这一路行来吃的并不好,他与其他同志一样放开胃口大吃起来。五个人把送上来的饭吃了个干干净净。等人民党的勤务员收拾了饭桌后退了出去,常恒芳偷偷打开门窗,仔细查发现没有人在偷听,他这才向众人点点头。
“这陈文青好歹派头,居然就这么打发我们。”柏文蔚首先表示了自己的不满。这倒真不是柏文蔚挑理,按理说陈克无论如何都要在晚上宴请岳王会的人,至少吃饭的时候也得坐陪。但是陈克居然以公务繁忙为理由,直接让警卫员送几个人住下。然后就完全不理不睬。
“他能多忙?比皇帝还忙?”常恒芳对人民党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感,一听柏文蔚开始抨击人民党,他立刻就跟上了。
陈独秀却不这么认为,他摆摆手,“我陈克不是这么小气之人。人民党和我们几乎是一起建成,我们现在上下统共不过千把人。陈克现在有这么大的地盘,他定然是极忙的。”
柏文蔚一直搞党务活动,对于礼数是很在意的,听陈独秀说完,他说道:“大帅,就是再忙,一起吃个饭的时间也抽不出来?我陈克是故意轻慢咱们。”
“若是想给咱们下马威,只要把咱们晾几天就行了。何必咱们一到就见咱们?”陈独秀说道,“我在意的并非此事,对陈克所说,为何我们是岳王会,他们是人民党。我实在是觉得很有深意。”
众人听了陈独秀的话,都想起了与陈克的对话。当陈克提出要岳王会自己搞军屯的要求,岳王会的干部们既惊讶又愤怒。革命如此危急的时候,陈克居然要岳王会的人军屯。这等“从长计议”的建议立刻被岳王会的同志们否定了。
常恒芳第一个起来反对,“陈先生,你们若是不肯帮忙,就直说,何必用着等话来推辞?”
岳王会的干部们没想到,听了常恒芳的反对,陈克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种困惑的神色,“不军屯的话,大家吃什么?饿着肚子和满清打仗么?”
常恒芳立刻大声反驳道:“你这是远水不解近渴!”
“那诸位觉得,紧要的事情是什么?”陈克几乎是明知故问。
“当然是召集人马,打回安庆去。”常恒芳的声音之大已经超出了礼貌的范畴。
对常恒芳的失态,何亚卿已经脸色大变。陈克挥手拦住了准备站起身来的何亚卿,他继续平静的问道:“经过岳王会与湖北新军的折腾,你们觉得这安庆还有多少粮食?现在就算是现在夺回了安庆,你们守城的时候吃什么?”
听了这话,常恒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陈克直截了当的点出了要点,安庆城已经没粮了。
“别说你们岳王会,我们人民党现在粮食也见了底。若是今年再没有收成,我们根据地的百姓们都要饿死。不军屯我们吃什么?部队出征的时候吃什么?”陈克进一步说道。
这本来是堂堂正正的话,不知为却何激起了常恒芳的极大反感。他立刻反驳道:“我们革命是大义,百姓一定会支持我们的。”
双方交谈了这么久,陈克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百姓支持你们?革命本该是让百姓们过上更好的日子。你们这疯狂榨取百姓,百姓凭什么支持你们?你们准备怎么筹粮?从百姓家里面抢么?”
“推翻满清是大义,百姓们怎么可能不支持我们?嗯!我们岳王会是秉承了岳武穆的精神,岳武穆地下有知,也绝对会支持我们的。”
因为愤怒,陈克的声音却变得低沉起来,“岳武穆的精神?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这才是为了百姓,这才是岳武穆的精神。你们岳王会做到了么?你们在安庆若是真的如同岳武穆一样,怎么可能被满清撵走?让你们屯田你们就推三阻四,要人要枪要底盘你们倒是不甘人后。你们根本就只是盗用岳武穆的名头。所以你们才会叫做岳王会,我们人民党才会选人民党当我们的名字。”
被这么一通痛骂,常恒芳几乎被气疯了,陈独秀立刻站起身来拦住了常恒芳,“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我们既然打了败仗,就什么都别说了。听陈克先生安排就是。”
陈克此时完全没有初见面时的客气,他冷冷的说道:“我的安排很简单,诸位既然到了我们的根据地,我们自然不会赶走诸位。给诸位划出块地,一面军屯,一面练兵。等待时机打回安庆去吧。”
见面就这么不欢而散。
回想起这件事,常恒芳就觉得极为恼火。“大帅,陈克那么说咱们,还有什么好提的?”
“那为何人民党能打胜仗,我们就不行?”陈独秀问。
这个问题在岳王会内部从没有认真讨论过,刚夺了安庆的时候,众人不可一世,哪里肯想那么多。新军打来之后,众人更没时间去想。被撵出安庆之后,众人满心都是想怎么打回去。对人民党为何能成功更没有想过。陈独秀现在一问,没一个人能答得上来。
陈独秀见众人都不吭声,他坦然说道:“既然人民党能赢,我们却输了。自然说明人民党有过人之处。我们就按陈克所说,开始屯田练兵。好好人民党到底是怎么能赢过满清的。等我们学会了,自然可以重夺安庆。”
“大帅,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常恒芳着急的问道,“这形势一日数变,当时人民党还没打下合肥、。若是人民党强大起来,夺了安庆,这次他们可就未必肯把安庆再给咱们了。”
陈独秀坦然说道:“不给就不给。就算是人民党占据了长江以北,我们还可以去长江以南么。现在当务之急是学到人民党革命的法子。他们到安徽不过一年,就能如此,我们学他们一年,以我们现在的人手,到时候在长江以南照样能够创出一番事业来。我已经决定了,就这么办。”
见陈独秀下定了决心,岳王会的其他干部也没有别的法子。柏文蔚试探着说道:“咱们要么见见严复先生,严先生怎么说。”
陈独秀立刻答道:“丢人丢一次就够了,就别找严先生了。见了严先生之后,若是严先生也和陈克一样的说法,你准备怎么办?”
见柏文蔚无言以对,陈独秀说道:“若是没有别的想法,大家就睡了吧。明日我准备再次见陈克。好好讨教一下怎么推行革命。”
第二天一早,岳王会的众人吃了早饭就去拜见陈克。警卫员通报之后领着这些人进了陈克的办公室。众人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人民党的统治中心,陈克的办公室与安徽巡抚衙门相比起来实在是简陋的很。桌面上倒是堆着厚厚的文件。岳王会的人见陈克脸色比较昨天起来暗淡了点,眼睛里头也稍微有些血丝,除此之外穿着、发型竟然与昨天一模一样。
陈独秀读书还是颇为刻苦的,见到陈克这个模样,他忍不住问道:“陈先生,你莫非一夜没睡?”
陈克精神还算可以,他笑道:“事情稍微多了些,也就不想睡了。诸位这么早来,想来是有了决断么?”
陈独秀万万没想到陈克居然能忙到这个程度,他却也不愿意多说什么,“正是。我们决定接受陈先生的指教,开始军屯。却不知道陈先生准备让我们去哪里军屯?”
“不用这么着急,诸位想来没有军屯的经验。我派人带你们参观一下我们根据地的军屯。在根据地走走。等你们回来再详细说。”陈克说完,立刻安排了人。竟然根本不给岳王会继续谈话的时间。
岳王会的人与陈克不熟,陈克既然安排了,他们也只好服从。一行人在人民内务委员会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开始了参观根据地的行程。
凤台县与这个时代的其他县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出了县城就是农田。作为人民党时间最久的根据地,凤台县的农村与安徽其他地方的农村大不相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整齐的田垄。安徽多山,多河。水灾频繁,所以土地所有权变化的很厉害。田垄向来是纵横交错,大大小小的田垄有的十几亩,有的几分地,但是人民党根据地分地之后,土地重新分配。虽然因应地势,整片农田的形状未必规整,但是农田内部则是整齐划一。这样的好处在于方便了灌溉与排水,留出了道路和水利设施的空间。凤台县根据地现在大面积种植了麦子,四月初麦子在抽穗,一片片碧绿的麦田着就喜人。
田地之间根据地势有些水塘,百姓们丝毫没有浪费。水塘里面荷叶与芦苇都长了出来,一群群的鸭子在水塘里面游弋,有姑娘和妇女们往地上和水里撒着一些东西,每撒出去一些东西,鸭子们就冲上去疯抢。柏文蔚忍不住问道:“撒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