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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天空无月,夜空深邃幽暗,然而整个扬州城,却是一片火光冲天。
赵禹与赵敏并肩站在一处楼阁的瓦檐上,在他们脚下不远处的街道上,无数状若癫狂的民众呼啸往来。平日羔羊一般的民众,一旦爆发出来,所迸发出的破坏力,如巨浪洪水一般,根本无人能够遏止。
从赵禹带领海沙帮众劫掠扬州城各家大户,到如今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因为苗军围城的关系,至今扬州城府衙仍未组织起有效的遏制手段,随着骚乱逐步蔓延,整个城池近乎完全瘫痪下来,消息根本无法传递不说,便连府衙都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乱民攻破,许多衙署官员或是见机得早藏匿起来,或是丧于乱民之中。
无人主持大局,骚乱益发蔓延。乱民们攻破一处处深宅大院,在一路烧杀抢掠中尽情发泄着这一生委曲求全、逆来顺受所积攒下的诸多不满和**,只凭着贪欲本能行事,完全丧失了理智,那癫狂恐怖的模样,哪怕是赵禹这个始作俑者,心中都觉凛然。
几名一脸狞笑的拖曳着一个浑身**的男子在街上奔跑,那男子不住哀嚎,似乎已经被拖了极远的距离,皮肉都被粗糙的地面磨得血肉模糊,露出跳动不止的花白筋肉,所过处留下一道长长血痕。另一个方向,两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用斧头劈烂一座大宅的后门,一人挟住一名尖叫不止的花季少女,拖进了幽暗的角落里,裂帛声响起,女子尖叫声益发惶恐。
诸如此类的惨剧,在扬州城各处上演着,令人惨不忍睹。
赵禹闭上眼,似是为了说服自己。轻声道:“日月变革、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不拘多么响亮光明的口号,普通小民能得利者,少之又少。人命贱如草芥,他们没有未来,哪怕侥幸熬过这场浩劫活下命来,随之而来又会承受得利者一层一层的剥削!”
赵敏听着赵禹低沉的声音。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当权者无论是汉人或蒙古人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一定要因那些虚无缥缈的民族大义,白白流下这么多的血泪?”
“不一样的,终究是有差别。”
赵禹摇摇头,说道:“哪怕是多么风光的大富之家。容得下不守家业的败家子,却绝不许外人来窥探!你们蒙古人就是外人,不要说君主昏庸无道,便是英明无比的帝王坐镇江山,仍是没办法守住这神州中土。宁予仇敌,不予外寇,这是我的底线。所以,哪怕我断绝了图谋江山的可能,但只要有名在。就一定会将你们蒙古人逐出中土!”
“为此哪怕尸横遍野。血流漂杵,也不在意?”
赵禹点点头,说道:“关乎到原则底线的问题,已经不能用得失利害来权衡了。敏敏,你来瞧一瞧。这繁华扬州,是我汉人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营造出来,可是享受这一切的又是哪个?满城达官豪贵,皆非我族类。童年时我第一次去你家拜访,在大都街头看到那些活得老鼠一般战战兢兢的汉人,心里如有万虫噬咬。这一片土地,我们生长于斯,用心经营,然而繁华胜景却与我们半点瓜葛都无。这一份痛楚,再也不能忍受!”
听着赵禹低沉的声音,赵敏不自觉回忆起当年初见赵禹时少年那令人记忆深刻的癫狂和倔强,一时间沉默下来。
两人身处这喧嚣混乱的城市中,却相对无言。半晌之后,赵禹蓦地一笑,说道:“走吧。”
“去哪里?”
“且先找个地方暂且栖身,然后寻机杀掉杨完者。”赵禹笑一声,说道:“我虽乐得与你每天相对,可若是此间事情拖久了,我的滁州却要不妙。”
赵敏点点头,神色略显暗淡,与赵禹一道往僻静处行去。
两人在乱民当中穿行,赵禹也在借机仔细观察。
此时城中混战处处,暴乱的民众与各大户家奴庄丁厮杀,与早已被冲散队形的苗军厮杀。苗军异地为战,可算是天下难得之劲旅,然而现在却被洪水一般的暴乱民众所淹没,毫无抵抗之力。运气好些的还能脱身出来,运气差的便被愤怒人群撕成碎片,死无全尸,为他们以往所造的孽付出惨痛代价。
以往赵禹读史书,常见到义军声势浩大,轻易便击溃数倍于己的平叛人马,总是心存疑惑。朝廷的人马就算再不堪,总是真正的军队,怎么会敌不过一群刚刚放下锄头拿起武器,甲胄不全,全无经验的农夫?
及至看到扬州城这一幕,赵禹心中这个疑问才算有了一个解答。世上绝无百战百胜之师,哪怕阵势森严、技法纯熟的百战精锐,也未必就能笃定敌得过一群被**之火烧红了眼的普通民众。所谓士气,不过是人心中烈火般熊熊燃烧的渴望和不甘。若有不得不战之理由,自会有必胜之战争!
扬州城东北有一片贫民窟,木板茅草搭建起的简易板房四处漏风,房间中杂乱无比,多是带着缺口的瓦罐破碗,半点像样的家什都无。逼仄的巷道污水横流,泛着一股不堪忍受的恶臭。或是因为此地皆是赤贫之人,并无半点吸引人的东西,此地竟在合城动荡中得以保全,并没有杀红了眼的暴民前来劫掠破坏。
赵禹和赵敏走过来,他们已经绕城大半周,仅只找到这一处清静所在。
站在巷道前嗅着弥漫的恶臭,赵禹眉头皱了皱,转头望向赵敏。赵敏嘴角却撇了撇,说道:“你莫要小看了我,我虽住得惯华贵庄园,也受得住不毛之地。在辽东剿灭乱党时,比这再恶劣的环境也住过。若是补给不能按时送到,便连泥土里挖出来的田鼠也吃过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