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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辛伯宇,宋雨琼回到了宋府。一天的繁重工作,此时已是告一段落,大家都各自回到了房间休息。两个哥哥,由于明天还有工作要做,而且所有的小妾均已休离,身边没有了帮忙的人手,他们索性就没有再返回各自的府邸,而是住在了自己从前在宋府所居住的房间当中。
宋雨琼没有理睬她的两个弟弟,回到家里,舒舒服服地洗了热水澡,又吃完了晚饭,她便拿着那一封刚刚给辛伯宇看过的信笺,来到了小妹的房中。
脸色一片哀怨,她将手中的信笺,单手递上。
宋雨潞也不在意,双手接过,仔细阅读。
展开第一页,就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放妻书。
--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若结缘不合,反目生怨,一言数口,反目生嫌。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以求一别,各还本道。愿妻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一百年衣粮,便献柔荑。伏愿吾妻千秋万岁。姜子芮于时某年某月某日某市谨立此书。
这是什么?
这竟然是一封休书!
虽然,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刻到来的时候,她才知道,一切的一切,还是让她猝不及防。
脑袋中“嗡”地一声,她只感觉,瞬间前额木然,后脑麻木,眼前一团红雾,这些身体的突然反应,让她那聪明的大脑,片刻之间,一片空白。
是谁虽然没有给过她爱她永不变的誓言,但却时时刻刻用他的行动用生活中的点滴故事,向她昭示着人间难寻的一份珍贵情意?
是谁给了甫一重生到这个陌生尘世、前世看尽人情冷暖、对人对事的态度冷静到冷酷的她,一份最真实而又最不可思议的爱情?
她没有奇异的能力,不懂得读人心,但七十五年的人生之中,见证了自己和众多的生命跟随命运的洪流翻滚,波澜起伏。所以,人心对于她来说,不再难读。
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她呢?她并不更多明白,但却真实地感受到,他的心有多真,他的情有多深。
一直以为,她也许会被雨宝的友情感动,被辛垚的热情感动,被她身边出现的众多的人们的真情感动,却一定不会被所谓的人世间很可能根本没有存在过的爱情感动。
可是,她还是被他感动了,感动到开始全心全意地相信他。
现在看来,自己的这一番风花雪月的感慨,真是自我感觉过分良好,根本就是王婆卖瓜,狗屁不通。
如果当真是一个那么爱她的他,会忍心写下一封休书吗?
没有理由。如果他是真心的,他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更何况,就算他有一万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为此就选择了放弃她,这样的男人还配得上说什么“爱”字?
不可原谅!
真是气死她了。
再看看这封休书。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语气温柔,遣词风雅,看起来当真是好聚好散。
先是追述姻缘,怀想恩爱,然而便说是结缘不合,只能咕嘚掰了,却还祝愿他的妻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早日觅得富贵佳偶。而且还主动负担了妻子长达一百年穿衣吃饭的钱,而且还是一次性付清!
真够大方啊,他也不想想,被他气成这样,她还能不能活那么久!
最后还“伏愿吾妻千秋万岁”,好像他的妻子在他心目中,跟皇帝一样重要似的,还真是温情脉脉,依依难舍。
在她看来,这种程式化的休书,真是不如狗屁。若真如此包容与释怀,怎么狠得下心夫妻反目,一拍两散?
这种矫情的文字,以为谁不会写吗?
好,既然如此,那她也来上一篇。
宋雨琼好整以暇地端坐着,看着她的小妹,在看过她给的这封信之后,一没有恼怒,二没有喊叫,三没有怒斥,四没有质问。总之,这些她能够想到的小妹的做法,竟然一个也没有猜中。女孩儿在做什么?她竟然转身坐到了她的书桌上,拿过纸张,提起笔来,也在书写着什么。
思绪敏捷,洋洋洒洒,小妹笔上未停,很快便将想要说的,书写完毕。她又站起身来,来到姐姐的面前,双手奉上。
宋雨琼仔细一看,展开的第一页上,就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放夫书。
她好奇地抬起头来,看了看表面上竟然依旧惊人地平静着的小妹,这才又低下头来,翻开第二页阅读。
--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唯有两德之美,方显恩爱极重,二体一心。现既已对众平论,判分离别,遣夫主子芮,特致谢意。五十年衣粮,献与糙手。自后夫则任娶,切莫以妻挂怀。
宋雨潞心中气闷。没错,不同于姜子芮的大大方方,她休了她的丈夫,就只给了他五十年的衣粮钱。钱她多得是,不过没办法,她可不觉得,他还能安安稳稳地活上一百年。五十年也够他一熬了。
“哦?”宋雨琼看完了,倒也没有流露什么特别的表情,闲闲地问道:“小妹,我们当真要给他,五十年的衣粮吗?”
宋雨潞听得连连点头,说得蛮有道理。她问她姐姐:“他当真给了吗?”
嗯。宋雨琼很肯定地点点头。姜子芮给的衣粮钱,其实还远远不止这个数目。要养活十个人一百年的穿衣吃饭,也不成问题。而且还都能过得又舒适又滋润的、贵妇一般的生活。
好!痛快!她当即决定:“当然不给,既然他负责说到做到,那咱们就只负责,说说而已。”
“小妹,”宋雨潞的表现,让久经人生考验的宋雨琼都生出了三分好奇之心:“你不难过啊?”
对付这么一个蕙性兰心、看事物读人心稳准狠的才女,她原本准备了不少词儿呢,小妹可是一个如宝藏一般的智慧女子,要不然怎么这么多男人狂争乱抢呢?
可是,她准备好的词儿,怎么现在看来,一句都用不上?小妹竟然都不问她一声,姜子芮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她从中作的梗什么的?
而且,她竟然也没有打算去找姜子芮质问一声吗?毕竟,他们两个也做了几个月的夫妻呢!
“没事。”宋雨潞只用两个字,就打发了宋雨琼几百年才生出这么一次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