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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万奎和庚妹、全念坤领着一拨艺人、码头干苦力的,加上来喜和二黑叫来的几个蟊贼,凑起来有五六十个人,聚集在天津县衙门前,阵势也不算小。每个人头上都缠一块“冤”字白布条,一个挨一个在地上坐下,全念坤走近鸣冤鼓乱敲了一阵,沈万奎抬了抬手,众人便扯开嗓门喊起来:
“从风冤枉!”
“还从风清白!”
“释放从风,以平民怨!”
……
知县大人还不到上衙的时间,正在后堂更衣,听到外面有人击鼓,又传来吵嚷不堪之声,大清早的是何冤情?侧耳谛听,似乎事涉从风,不觉一惊,心里沉重起来。
昨天在天后宫主祭,突如其来的幻化景象,开始没愣过神来,后来听市民呼唤“顶礼慈云”,顿生疑惑,是什么人借此机会施展这般手段?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出表演为庆典增添了光彩,也许此人曾深蒙妈祖娘娘大恩庇佑。
回到县衙以后,忽然想起从风的案子,当日从风遭秦矗告发,以擅长顶礼慈云逮狱,但从风仅把顶礼慈云演绎一半,提堂供称功夫向武藤章瞟学,未能坐实罪名。此案由金达主办,似有与秦矗勾连挟私诬罪之嫌。如今顶礼慈云已有人全套演出,冤情不辩自明。我为官一任,疑罪谳案,有悖于秉公清正之纲理。
知县大人抚案沉思半天,寻思人犯经由总督大人谕嘱已转往静海,冤与不冤,我不便插手,终以一声叹息抛到了脑后。
岂料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一夜过去,一拨乌合之众竟然为他鸣不平,不去关押辖地伸冤,闹到本县衙门来了,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置本县于难堪境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知县大人一边思考逐退之策,一边招呼金达:“门外什么人在喧哗嚣闹,有劳师爷察看究竟。酌情区处。”
金达早就听到了有人在嚷着为从风伸冤,本想找个借口回避,没想到知县大人把麻烦事儿压到自己头上,毕竟不敢违抗,只好硬着头皮去面对。躲躲闪闪还没走出大门。一眼瞅见庚妹和全念坤,想起昨天夜里收到“恶人郧中隐”那封信,心里就像门外的鸣冤鼓乱敲,不敢打照面,慌张失智把身子缩回来,对知县大人编个谎话说:“刁民气焰嚣张,不把属下放在眼里,指定要面见大人。”
知县大人迟疑片刻,整肃衣冠,从容走出县衙。
坪里这几十个人突然腾地站起。你一句我一句乱喊起来,嘈杂之声振聋发聩。
知县大人瞅着这场面,心里甚为恼怒,官衙之地不仅有碍观瞻,传出去更是自己治理无能。只因众怒难犯,便忍着气提醒自己:制怒、制怒。
瞪眼扫一圈,知道沈万奎在民间是个人物,于是走过去说:“谁是为头的?本县有话要问。”
沈万奎挺身而立,回答说:“艺人沈万奎,正是我为头。”
庚妹举手大嚷:“我算一个。怎么着?你想抓人?”
全念坤嚯地冲到跟前,坦胸拍膛说:“是我为头,我为我兄弟喊冤,一句话的事儿!”
知县大人说:“如此。三位都随我来,聆听本县详情度理,余众暂且息扰,候听晓谕。”
众人偏要吼:“从风冤枉!还从风清白!”
知县大人折身往回走,三人跟随进了后堂。
庚妹拖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全念坤也跟着坐下。
沈万奎昂首站立。陈言说:“知县大人,我们与从风无亲无故,只因他蒙受不白之冤感到不平,所以挺身申诉,请知县大人主持公道,还从风清白。”
知县大人从容落座,言道:“三位,嫌犯早已移交静海,你等可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