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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原眼皮又涩又沉,说道:“算了算了……你就跟姑姑将就一晚吧!”
景辞道:“嗯,不用管她。你若困了,赶紧睡吧!”
阿原打着呵欠,说道:“当然困……也不知长乐公主明天还会有什么馊主意。若是她命我劈柴,你陪我一起劈吧!”
景辞道:“好。髹”
孤伶伶的一个字,依然是日常清淡得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语调,偏如一注幽泉般无声沁入心间,清甜清甜的,遂连五脏六腑都似被熨过般舒坦,醺醺然说不出的惬意。
阿原的睡意便不知被扫到了哪里,抬眼怔怔地看着景辞。
景辞冲她浅浅而笑,抬手替她盖好被子,说道:“快睡。”
屋中并未点灯,但阿原居然能借着窗外投入的素月柔光看清他唇边的浅笑,看到他眸心的辉彩,以及他替她拉起被子时修长的手指。
卧房里随后一直很安静,只有小鹿因不习惯与陌生人同宿,在地铺上辗转反侧着,不时发出细微的声响,只是慑于知夏姑姑之威,她连梦话都不敢说了。
阿原没听到床榻上的景辞再有任何动静。
他那样的性情,不论睡着还是没睡着,应该都不容易让人看出他的动静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原实在困得不行时,才渐渐睡去,眼前兀自晃着景辞修长的五指。
那五指白白净净,轻叩在案板上,伴着他微含愠怒的清冽声音:“谁让你学这切鲙了?”
有少女委屈答道:“姑姑说你最爱吃切鲙,我却只能等着你做给我吃,失了女儿家的本分。”
他冷笑,斥道:“你倒是听话!可如果你学得会,还用我费事去做?”
少女仿佛在滴着泪,却倔强地一片片继续去切鱼片时,他拍开她裹着纱布的纤细手指,声音却柔软了许多:“……算了,就算我喜欢做给你吃好了。”
他的手灵活利索地抓起菜刀,却不忘用嘲讽的口吻损她道:“让你剁鲤鱼,没让你剁手指……呆成你这样,也不容易……”
少女慢慢止住啜泣,出神看他切割鱼肉时均匀摆动的双臂,纤白的手颤抖,犹豫着欲要张开臂膀,拥向他的腰肢,寻求他的安抚。
忽有“轰”的一声剧响,宛若巨雷当头劈过,又似谁在厉声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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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原惊叫一声,猛地坐起身来,只觉心口怦怦乱跳,满背的热汗已湿漉漉地粘着中衣。
举目看时,窗口已然微微露白,并无风雨声,更无巨雷声。
屋中一片静谧,连小鹿都已没再翻来覆去,应该睡得正沉。
阿原大口的喘息慢慢平定,汗水也渐渐渐地凉下去,但胸中却始终有一块滚烫得厉害。
切鲙,她和景辞切鲙,并不只是幻境或梦境。
连景辞都承认过,她曾在切鲙时弄伤了手指。
那个委屈却倔强的少女,分明就是她;而活得张扬肆意的原清离,几时这样委屈地活过?梦中之意,是被知夏姑姑训斥,怪她蠢笨,不会做切鲙,要劳景辞动手?
阿原很想否认,但梦中景象历历在目,分明就是亲身经历。可若是往细里深想,依然脑中阵阵疼痛,电光石火间再无法抓住一星半点确切的场景。
她定定神,披衣而起,绕过小鹿和知夏姑姑,绕过屏风,慢慢走到景辞跟前,借着迷蒙的月光仔细看那张第一眼看来便觉异样熟稔的面容。
他们有着过往,可那到底是怎样的过往?
而表面风光无限左拥右抱的原大小姐,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往?
到底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曾那样小心翼翼地活于知夏姑姑的阴影之下?
没错,她感觉得太清楚,梦中的她,是如此敬畏忌惮着知夏姑姑;而景辞居然不曾为此责怪知夏姑姑,也完全不曾安慰她,只是悄然替她做完知夏想让她做的事。
在她受这些委屈时,原夫人在哪里?小鹿在哪里?她为何有那种除了景辞便彷徨无依的孤凄感?从她目前所得到的记忆里,她就是个连厨房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的尊贵小姐,又怎会被完全不相干的知夏姑姑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