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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二姑娘迎春本是日日随着她母亲邢夫人过那边府里帮衬的。说是应酬,似她这等未出阁的姑娘也不过是随着太太一处坐坐,陪陪过府的姑娘们罢了,谁知那日也不知怎地只说身子不好,早早地回了府,原以为歇歇也就好了,谁知当晚竟发起高烧,胡言乱语起来,丫头们慌了一夜,待到天明各院开了锁,禀过太太王氏,忙忙地往东府里向凤姐支了对牌延医问药。谁知一连几贴药下去,却并不见多少起色。老太太担心之余,只怕过了病气给其他人,莫说宝玉,就连黛玉也没让过去探望,是以两人此时说起,也只能相对摇头。
黛玉一时好奇,追问了句:“你素与姐妹们一处,可知二姐姐好好地怎生起病来?”
宝玉一顿,暗悔自个儿一时疏忽,好好地提起这个来,只拿手掩了嘴咳了声,道:“……那日前头来了客,我同珍大哥哥一处见客去了,倒不大知道。”不大知道,就是知道点的,偏黛玉只当不曾瞧见宝玉吞吞吐吐的模样,只扯着嘴角笑了笑,道:“整日里人来客往的,倒难为琏二嫂子辛苦,里里外外看顾得周全。”语气虽淡,到底心下不愉,难免将“里里外外、周全”几字咬得份外地重。
——过两年尤氏这个东府正经的当家主母给她公公贾敬办丧仪都能让贾琏得空偷了她娘家的尤二姐。是以黛玉觉得凤姐这“过江龙”手段再是了得,如今这趟差事也未必就能压得住东府里的那些牛鬼蛇神。现下她风头正盛,花花轿子众人抬,纵是有些纰漏,也都是猫儿盖屎,不漏出味儿来也就罢了。
宝玉心头一颤,他也只是道听途说,事关二姐姐的声誉,他倒也不敢乱传的,只是,黛玉是怎么知道的,是以她才不愿去东府?
宝玉不答话,黛玉也不恼,直似没事人一般又闲闲问道:“有一阵不见四妹妹了,她可还好?”
“她成日拘在尤大嫂子身边呢,尤大嫂子身上不好,我倒不好多扰了去,却是少见……”
“呸,这话说得假,前个儿还同我说尤大嫂子娘家两位妹子你都见得着,还有什么‘一动一静,风姿各异,却都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怎地就见不着四妹妹了。”
“嘿嘿,哪里象你说的那般……不过是四妹妹面嫩,我们去瞧尤大嫂子时都不大出来。”
“几日不见四妹妹,难得竟懂事了。”明里是夸惜春守礼知进退,宝玉却知是在嘲他不过是个浊物尔尔。他也不气,只厚着脸皮混笑道:“尤家两位姐姐也不大同我顽,倒是同蓉儿他们一处的多……”
黛玉却不爱听这些事儿,只截了他的话道:“时辰可不早了,你还不过去给二舅母请安,一会子老太太起了,你又来不及。”
宝玉笑道:“昨晚缮国公府上来报,说是国公夫人没了,太太同大太太今儿一大早就要过府去,已差了玉钏儿过来说了,让我不必过去请安了。”
黛玉就问:“即是国公府上,想必尤大嫂子也是要去的了?”——尤氏打丧仪开始起直病到现下,总有个把月了,到如今也没听说见过客呢。
“哎,可别说了,原说是好些个了,前个儿镇国公府上得了长男,尤大嫂子说要亲自备礼,强挣了半天,到底没起得身,只得凤姐姐理了两府的礼单子送过去……”
黛玉听得讶然,尤氏竟是真病了?她心里原是有成见的,总觉得未必是真病,不过是与贾珍置气,是以未曾问过她的病情。此时想想:也是,她虽是继室,可贾珍是这一辈里贾家的族长,她也算得上宗妇了。就算她与贾珍之间有再多龌龊,总归家丑不可外扬,这宁国府的颜面总是要顾一顾的罢,若她真无事,怎好如此拿性子?——多少高门大户的妇人都是这么忍过来的,莫说贾珍,那族里多少老人儿在,哪就容得下她如此放肆。
想是如是想,黛玉也无心深究,只同宝玉道:“我这身子也一向不好,却不曾去瞧瞧她,你这几日若是去瞧她,且代我问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