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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初接的是谕令,可先皇早就薨了,那道谕令如烟消散,济国公还想拿什么继续束缚我?”
“拿什么束缚你?拿惨死在你手中的数十条人命!”闾邱辕咬着牙说道。
穆桃浅随即挣脱了闾邱辕,她揉捏着痛处,才发觉腕上已是一圈血痕。穆桃浅笑了起来,“人命?六扇门的人,又怎会在乎人命,济国公的手也不干净。”
“你这是要背叛六扇门了?”
穆桃浅敛起了笑意,“这屎盆子济国公莫要往我身上扣。不管是谁命我探查魏氏一族勾结外藩通敌卖、国,我穆桃浅自是不会敷衍了事,但自从嫁进魏府,并未在魏卿迟身上找寻到蛛丝马迹。”
闾邱辕挑着眉虚眸说道,“若是没有蛛丝马迹,那日在去燕城路上,为何你会动手?”
“我穆桃浅就是这样的人,若是真如你等所料,我定会快马加鞭奉上那些证据,还会顺便割了魏卿迟的头。若是找不到,我也不会冤枉他,让他背了这黑锅。”
闾邱辕一怔,顷刻间仰头大笑起来,“我果真是与人做了嫁衣,亲手带大的小师妹,如今口口声声护着那个纨绔子弟!我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想想都觉得可笑,若是当初狠一狠心,把你丢了,是不是省下不少麻烦?”
听着这番话,穆桃浅心里一阵刺痛,“我一向都是你的累赘,年幼时便拽着你的衣袖逃。现在看来,不过是恬不知耻地想要混口饭吃,这么多年,是我没看出你的厌烦与嫌弃,现在都明白了,便不会再赖着!”
穆桃浅转身便向林外奔去,可闾邱辕怎能令她如愿?反手一探,却只触到她的衣衫,只听一声脆响,衣衫便撕裂了。穆桃浅耳根倏地通红,她顺势拔出软剑,便向闾邱辕刺去。闾邱辕并未忍让,只两三个回合便占了上风。
“瞧瞧,连这锋利的剑都是我为你打造的,可现在剑尖却指着我的咽喉,穆桃浅你可心安?!”
穆桃浅听闻,有些恍惚。却未察觉闾邱辕想要扼住她脖颈的手。她一时无从招架,却突然从天而降一道黑影,只两三个回合便打乱了闾邱辕的阵脚。闾邱辕招架不住,向后退了几步,却见阿照挡在穆桃浅的面前。
“你若欺负小姐,我发起疯来,可谁都不认。”
闾邱辕气息急促,双拳紧握,阿照拉着穆桃浅,悄声说道,“快走!”
两人纵身消失在林间,只剩下月光中,孑然而立的闾邱辕。闾邱辕的双拳松了又握紧,许久缓不过神,他胸口憋着一团气,他猛地一掌击在桃树上,桃树摇摇晃晃几下,便轰然倾倒,落了一地的果子。
就算是再繁华的街景,也会灯火阑珊。穆桃浅望着屋檐下慢慢消逝的点点灯火,才知夜已至深。阿照出去有一阵了,这会儿才回来,阿照给她找来件衣裙,“你找个地方把衣衫换下吧。”
穆桃浅接过衣衫看了看,却放在了一边,“反正一会儿还是要翻墙进去,就算不换,也不会让人撞见。”
阿照翻了个白眼,“瞧你说的,别人撞不见,姓魏的还撞不见?他看见你这样,不得又问个底儿朝天。”
穆桃浅一时无力辩驳,便找了角落换了衣衫。天色真的已晚,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街上太过冷清,只有打更人路过身侧,秋风起,身上便会瑟瑟的发抖。
“你把东西送到姚府了?”
“送到了,姚夫人很高兴,只是姚大哥并未提及晚上喝酒的事。”
听着阿照的回话,穆桃浅越觉身上冷。闾邱辕为了见她,竟然借了姚顺的名,他们的关系即便没有说破,也是剑拔弩张。
“你功夫在闾邱辕之上,更在我之上,这样看来,大明里能和你交手的怕是寥寥无几。”
阿照蹙眉,有些不悦地说道,“你提这些干什么?”
穆桃浅笑了笑,“也难怪我会测不到你的内力,小小年纪,有如此造诣,也不知拜在哪家门下。”
“我若是自成一派你信不信?”
穆桃浅侧眸,身旁的阿照一脸的严肃,若是平时他这样说,穆桃浅自是不信,可如今稍稍展露手脚,他说的话真真假假,也就难辨了。
穆桃浅只是略开玩笑似的说,“你往日还一口一个小姐的叫着,自被我揭穿了,也便不叫了。”
阿照倒是一本正经地回道,“就算我不叫,但心里自有思量。活在这一世,认清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最重要。小姐就是认人不清,才会这么苦不堪言。”
穆桃浅知道,阿照在说闾邱辕。如今和闾邱辕闹成这般,并不是她所能预见的。她望着酒家门前的那盏破损的灯笼,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年幼的时候,因不懂事,不小心用火舌子点燃了整座山,酿成了大错。那个时候,若不是他,我也早就被火烧死了。哪儿还能苟活这么多年,就算是有恨有怨,但一想起这些年他的不容易,就算心中有惊涛骇浪,也都化为潺潺溪水了。”
“用个火舌子就能点燃整座山?你是听他说的,还是自己脑袋坏了?”
阿照语下多有鄙夷,穆桃浅听得出来,但她还是回道,“我朦胧记得,火舌子落在柴火堆上,随即冒起了青烟,我怎么扑都扑不灭,闾邱辕叫我拿着大盆去外面的池子里接水。那时候个头小,身子单薄。费劲力气接满一盆,来回颠簸只剩下半盆。可面前的屋子却成了火球,他从屋子里满身是灰地跑出,拽着我一路往山下跑。等我缓过神,才知山上的人全都死了,是被烧死的。”
阿照呵的笑了一声,“就算是大火封山,除了你和闾邱辕逃出来,就没个幸存的了?那你们还真是命大。”
穆桃浅不再说话,虽然这件事已过去很多年,但在她的心上就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儿。
阿照也叹了一口气,“这世道向来杀人偿命,血债血偿。若真是小姐造的孽,自会承担苦果。若不是你,也别往自己身上揽。我还是觉得,你做个侠客,多爽快,和闾邱辕、魏卿迟都别掺和。”
说话间,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宅子门口,门自然是不能走的,借着月光,二人翻墙进去,宅子里只有少数值夜的下人。
“阿照,既然你潜伏的这么深,想必除非你愿意,才会离开这里。那么我对于你来说,是敌是友?”
阿照的眸子很亮,亦如她最初所见的充满寒霜,他只坦然回道,“我的目标不是你,放心,给过我糖饼的人,就是这辈子的恩人。”
穆桃浅看着阿照的背身,脑中却很混乱。所有的问题悬而未决,还又来了新的困扰,阿照越是这么说,越是忐忑难安。他来自己身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的目标又是谁?
穆桃浅叹了口气,回转身,却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魏卿迟拄着拐站在长廊尽头,黑乎乎的夜里,若不是他手里提着灯,就真与这夜合二为一了。
“阿桃,你去哪儿疯了?我睡醒的时候,天黑着,四周没有一柄烛,你也不在。”
魏卿迟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穆桃浅赶忙走了过去,接过魏卿迟手中的灯,缠着他往回走,“和姚大哥许久未见,姚夫人做了些菜,叫我过去叙旧呢。”
“你早跟我说多好,我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你担心什么?”
“担心你回了京师,是不是就随闾邱辕去了?”
魏卿迟说得淡然,但穆桃浅听得落寞。她喉中忽然有些哽咽,“好端端的,怎么就胡思乱想起来?”
魏卿迟也不说话,穆桃浅自知他心中的慌张,不免说道,“老爷放心,你和我说的那些事,我会一直烂在肚子里。”
魏卿迟却嘻嘻地笑了,“我才没有想这些,我最相信阿桃,要不然怎会告诉你?”
穆桃浅见他这幅模样,才放下心来,“老爷晚上可曾喝过药了?”
魏卿迟摇了摇头,“你那个亲亲,功效只有一个时辰,过了时辰可就没有作用了。现在,我又怕苦怕的要死,就算腿废了,也不愿喝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