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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颜明真突然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她听到有人悄悄向着自己这个房中走了过来。
倾耳听了一下，颜明真的嘴角不觉露出一丝笑容，又闭上了眼睛。
房中的墙脚处，只留着一只灯笼。昏黄的灯光，照的房内一片朦胧。颜明真一直不太习惯让人守在房中值夜。能听到外室守夜的紫蝶发出的轻微的鼾声。
此时，内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身影悄悄走了进来。来的人是牛婆子。
她放慢了脚步走到颜明真的床榻前后，站住了脚步。
仔细端详着颜明真的面容，牛婆子禁不住轻叹了一声。
不想跟牛婆子就这样相持着，颜明真便装作睡意朦胧的模样睁开眼睛说道：“奶娘，你怎么过来了？”
牛婆子见颜明真醒过来了，也就直接走到床头，在床头柜子上坐下说道：“今天是十一月十六。”
十一月十六，去年的今日正是唐素素殒命，自己重生在将军府的日子。颜明真顿时明白牛婆子为何睡不着，来到自己这里了。
“小姐，你还记不记得那日中午你离开院子前吃过的是什么午膳吗？”牛婆子紧紧看着颜明真，看上去很在意这个答案。
“是奶娘亲手做的一碗面条。”嘴里回答着，颜明真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说道：“那段时间咱们院子里的米面油都不多了，奶娘体谅素素小产刚一个月，不好好的吃东西，便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面条。是酸菜肉丝的卤子，端到我跟前的时候，奶娘知道我不喜欢吃葱花，还亲手将那里面的葱花一点点给捡了出去。”
虽然过了一年了，但当日的情形在颜明真的脑子里却依旧非常清晰。
“素素，你就是我的素素啊！”牛婆子一听，顿时忍不住上前抱住颜明真说道：“我真是个该死的老婆子，怎么会在心中质疑起你来。”因为胡思乱想起来，牛婆子才会在今夜突然悄悄跑到颜明真的房中想着验证。她觉得，人在乍一清醒之后，是最不容易说谎的。
可当听到连这么细微的事情颜明真都知道，牛婆子禁不住又是内疚又是后悔。自己试探了小姐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明明是自家的小姐，自己却还胡思乱想。
“奶娘，”颜明真按住牛婆子想着要往她自己脸上打去的手说道：“你不要这么自责，我的遭遇毕竟非同一般，你有些猜疑才是对的。你这样紧张慎重才说明你是对素素最为关心的。”
“小姐！”一听颜明真这么说，牛婆子心中也就更难过了。
“奶娘，”轻轻擦去牛婆子脸上的泪，颜明真说道：“正好我现在也睡不着了，你上来，我们娘俩个也好好的说说话。”说着就要拉牛婆子上床榻。
“小姐，”牛婆子摇摇头说道：“这可万万使不得，你现在可是官家小姐的身份，奴婢怎么能逾越呢？”在牛婆子心中，颜明真可是京城将军府上小姐的身份，那可是比当初刘家少奶奶的身份高了不是一点半点，她可不想让人找到颜明真的一点瑕疵。
“奶娘，”颜明真听了禁不住苦笑，自己将军府上的身份尴尬，还不如不提。她不顾牛婆子挣扎，直接将她给拉了上来，说道：“我虽然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毕竟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母亲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可以说是情逾母女。并且现在又没有人看到，有什么紧要呢。”说着话的时候，已经牛婆子拉到身边坐下，然后将自己的锦被搭到了她的腿上。
只觉得腿上一暖，牛婆子禁不住就想起了唐素素尚未出嫁之前，就喜欢在冬日的夜晚这么依偎在自己身边听故事，也就坐了下来。只不过，她伸手将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
“小姐，听说你明日就要前往云州城了？”等坐好后，牛婆子开口说道：“这段日子我反复在想，你不过是一个小女子，却要承担着唐家那么大的仇恨。”
说到这里，她轻叹了一句，说道：“不若，那些仇你不要再去报了。想想这人不过是几十年的光景，你要是整日沉浸在这仇恨中，那又怎样呢？那些畜生，自然会有上天惩罚！”现在的小姐换了身份，能平安快乐的生活岂不是最好的。而若是她执着与报仇，先不说能不能为唐家报得了这深仇大恨，若是因此牵连到她日后的生活，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颜明真也没有想到牛婆子会这么说。但她心中明白，牛婆子这是真心为自己好。
可是，唐家的仇，颜明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过。报仇，她一定要报仇的，哪怕是以后因为报仇失去了现在拥有的一切，她也不后悔。
“奶娘，你可知道，当初王百川跟父亲的交往开始就是阴谋，就是他们王家设计让我嫁入刘家。”说起以前的事情，颜明真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她声音沉沉的说道：“进入刘府后你也看到了，刘家人何曾在意过我，他们要的只是我手上的财富，和通过我千方百计的获取唐家那边的事情。奶娘，王秀芝亲口告诉我，我唐家一家在出关的路上被他们派去的人都害死了。”想起当初王秀芝说起的父母兄长还有嫂嫂侄儿们死的惨状，颜明真就禁不住浑身颤抖。这些事情她不想再告诉牛婆子，自己一个人知道这些就够了，何必还让她也跟着揪心。
“素素，”虽然颜明真不说，但牛婆子通过她的表情也能猜得出几分。她轻轻拍拍颜明真的背说道：“不是奶娘不想让你报仇，可那些人背后还有人，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子，怎么能跟那些人斗得过？”
“斗不过我会想着法子跟他们周旋。”颜明真握紧了手，说道：“我就不相信，那样狼心狗肺的人家，上天一定要庇护他们。”
“素素，答应奶娘，你一定要在能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再去想法子报仇。”牛婆子有些痛恨的锤了一下自己的腿，说道：“可恨我是一个不中用的人，如果我要是能有一点本事，也要跟小姐一起亲手将那些人给一刀刀砍死。”
说道这里，牛婆子不等颜明真开口，又说道：“素素，奶娘在去年的今日的时候其实就该跟着你一起走，这一年已经是多活了。你要记住，以后如果要是奶娘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听着这话，让颜明真莫名的感觉到有些不安：“奶娘，你说什么呢？神医不是已经将你的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吗？我还指望着你尽快回到我的房中帮助我呢。”
“素素，”牛婆子轻叹了一句，说道：“你房中的这几个丫头个顶个的能干，我知道你是为了不让我感觉到自己彻底没用了，才说要我进你房中呢。我年纪也不小了，怕是不能在伺候小姐了。”
“奶娘，看你说的。”颜明真一听，连忙说道：“我说了还指望着你帮助我管账、看着钱匣子呢。再说了，你也知道，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要回京城了，等到了京城里之后，我一定会带着奶娘到处走走，让你看看京城里的风景。”
“不去了，奶娘是不跟着你去京城了。”
听着牛婆子这么说，颜明真更觉得心中带了几分哀戚。这可是上世自己身边唯一留下的对自己好的人啊！
”奶娘，你不去怎么能成呢？”颜明真握住牛婆子的手说道：“你不要想那么多。我也没有想着能在那将军府里呆到什么时候。如果你要是过不惯京城里的生活，大不了等以后大仇得报之后，我带着你还回到这大广府。不，反正我还有那么多的资产，我们娘两个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带着你走遍这大华国的天南海北，看遍风景，吃遍美食，那样好不好？”
“傻孩子，难得你有这个心！”牛婆子笑了，她原本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颜明真的充满了期盼和渴望的眼神，也就转换了话题。
抛开那些沉重的话题，两个人又聊起了以前在唐宅的生活。
不知道为何，平时话语不多的牛婆子现在的话特别的多，两个人从唐素素小时候说起，基本上将她在唐家生活的那十几年的点点滴滴都翻了一个遍。
一直到五更的时候，两个人越聊越开心，直到外面的紫蝶被惊醒了，走进来凑热闹，牛婆子才推说自己困了，回到了她的房中。
原本计划一早就走的，但说了大半宿的话，颜明真有些觉疲倦。再说下了山之后，云州城距离这天台山也就一百多里的路，想想就是中午离开，天黑也能赶到那里，颜明真干脆补了一个多时辰的觉，直到过了辰时才起床。
由于这次前往云州城已经跟杨婆子等人说过了，所以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多少要叮嘱的事情。
原本计划让陈云燕继续装扮成替身，但由于神医这次在，两个人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药物，神神秘秘的。所以也就让青枝继续充当自己的身份。小绿也就填补了青枝的丫头角色。
再出门，由于考虑到积雪未消。再加上从天台山这样的县城离开，颜明真便和小红雇了一辆马车，以到云州城走亲戚的身份踏上了道路。
可等车子出走了天台县十几里后，小红便察觉有些不对，便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的颜明真耳边说道：“公子，有十几个骑马的人自从出了城之后就一直跟在咱们马车后面。”两个人依旧是男子装扮，小红自然要称颜明真为公子。
那些人马的动静颜明真也听到了，只不过她想着或许正好是同路，也就没有理睬那回事。
可当小红说了下面一句话之后，颜明真顿时就警惕起来：“刚开始奴婢也认为碰巧，可这十几里路，马匹可比马车跑的快多了，他们为何只是跟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