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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裴映雪睡得不好。
在梦里,她先是看到了陈绮罗,这个女人脸色苍白的对她狰狞大笑:“就算我死了,我也赢了!我抢了你心爱的男人,夺了你视若珍宝的亲人。那件事,我不会告诉你,你就等着这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吧,哈哈哈!”
紧接着,表哥进来了,他抱着陈绮罗对她一脸冰冷:“你这个见异思迁不安于室的女人,我早不喜欢你了,你滚!不要再来打搅我和绮罗的幸福生活!”
她正要上前解释,谁知皇帝又突然出现,一把掐上她的脖子:“裴映雪,你这个贱女人!你敢到处勾搭男人,给朕戴绿帽子?你还敢给朕下药!朕要杀了你!”
不要!为什么他们都要这么对她?她明明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裴映雪拼命挣扎,好容易才挣脱开皇帝的桎梏,便拔腿就往外跑。可是她才跑,这些人便都追了上来,而且追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挤挤挨挨的,数不清的手从背后伸过来,张牙舞爪的要把她给抓住,拖进十八层地狱里去!
她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拼命奔逃,在极度绝望之下逸出一声大喊——
“不要!”
然后,她终于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睁开眼,便对上一双幽暗的双眼,那不就是睡梦中叫嚣着要掐死他给他再也无法出世的子孙偿命的那个男人的吗?
裴映雪猛一个激灵,连忙缩到床角,一把抓住被子当做屏障。“你别过来!”
皇帝满头黑线。“皇后你做噩梦了。”
做噩梦?好像是的。
可是,梦境如此真实,让她直到现在都无法彻底从里面拔出来。直到现在,她眼前都还能清楚的看到那无数双手从四面八方伸出来,在她周身摇晃,叫着喊着要把她给拖走的情景。一切的一切,就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哪里只是做梦?
等等!裴映雪抓着被角的双手一僵,一阵凉意袭遍全身——那一幕,自己似乎以前真的经历过!
可是,是什么时候?她已经记不起来了。
这个时候,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按住了她的肩膀。
暖意从手掌心里发出,沿着肩膀涌向全身,将身体的冰寒驱走,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朝这份暖意的来源靠近。
“这个噩梦很可怕吗?”低沉的男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令人心沉的味道。裴映雪那颗咚咚乱跳的心不由自主的平稳下来。
“很可怕。”她小声说着,继续朝他身边靠过去。
皇帝眯起眼,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她或许不知道,现在的她衣服都已经被汗透了,柔软的寝衣就这样贴在她身上,完美的勾勒出她的曲线。两鬓的发丝也被冷汗浸润,贴在脸上。而她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惊惧,双眼中水光涌动,就像是一只迷失了方向的猫儿,莫名让他心口仿佛被猫爪抓了一把,痒痒的,突然有种想将她拥进怀里安抚一番的冲动。
不过,冲动终究只是冲动。
不等他采取行动,外头就传来王全的低唤:“皇上,您要起了吗?”
皇帝顿时一个颤栗,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差点干了什么!
赶紧将都已经伸出去的手一收,他板起脸冷声问:“什么时辰了?”
“卯时还差一刻,您还可以再眯一会。”
“不用了,起吧!”
“是。”外头一声悠长的应和,床帘拉开,明亮的烛光照射进来。裴映雪被刺激得双眼酸涩,忍不住又往里头缩了缩。
这么虚弱可怜的她,简直是他这些年第一次见。原本在他心里,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连恶鬼遇到都要绕道走的人。可是现在这样……却莫名叫他心里生出几分怜悯。
帘子掀起来,床上的一切也都落入王全素锦等人眼中。素锦连忙惊呼一声,快步上前来:“娘娘,您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裴映雪这才慢慢抬起头。“素锦?”
素锦赶忙点头。“正是奴婢!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奴婢去请太医来看看吧!”
“放肆!皇上在此,岂容你大呼小叫?”王全立马又是一声高喝。
素锦随即回头,当看到面色阴沉的皇帝,她不禁又想到了那一日,自己毫不犹豫的把一只琉璃盏砸向他后背的情形,霎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地:“皇上,皇后娘娘她生病了,奴婢求求您了,赶紧请太医来给娘娘看看吧!只要能给皇后娘娘看病,要杀要剐奴婢随便您!”
皇帝静静盯着她看了许久,俊雅的面孔板得死劲。
王全听到这话也不禁掩面:“你这死丫头又胡说什么?好端端的,皇上杀你剐你做什么?既然皇后娘娘生病了,你们还不赶紧来伺候皇上更衣,皇上还赶着要上早朝呢!”
“算了。”皇帝缓缓开口,“既然她这么关心她的主子,那就让她去请太医吧!王全,你来给朕更衣便是。”
“是。”王全赶紧点头,连忙捧起小宫女托盘里的衣服,一件一件给皇帝穿上。
素锦听到皇帝的话,也大喜过望,连忙跪地向皇帝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口中高呼:“奴婢多谢皇上救命之恩!”便站起身,匆忙朝外去了。
皇帝一言不发,板着脸任王全伺候穿戴。整装完毕,走出椒房殿,他才咬牙切齿的道出一句:“朕有这么可怕吗?”
王全连忙低头:“些许小事,皇上不要往心里去。素锦这丫头也是太担心皇后娘娘了,这样一心为主的丫头难得,您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
“这哪里是一般见识不一般见识的事?”皇帝都快被气死了,“这一个两个的,都当朕是洪水猛兽呢!朕何曾欺负过她们了吗?”
明明一直被欺负的都是他!他都还没什么表示呢,这两个就一个傻了,一个半疯了。说出去,他当皇帝的颜面何存?
气死他了,真想仰天大吼一通!
王全也只得柔声劝道:“皇后娘娘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这个和皇上您并无什么关系。等皇后娘娘好了,她们自然就知道错了,自会来向皇上您认错的。”
谁要她们认错?难道认错了,事情就能揭过去了吗?谁又知道他现在心里有多不爽?
皇帝气愤的一甩袖子:“这事朕就不指望了,只求皇后别再出什么事才好。”
真是多事之秋。徐家才刚没了一条人命,要是皇宫里再出点什么,他真要手足无措了。毕竟,一个前朝的事就够他忙的了。
因此,他转头又吩咐一句:“皇后这边派人盯着些,有什么情况便及时去告诉朕。”
“是,奴才明白。”王全连忙应道,便甩开手里的拂尘,高声喊道——“皇上起驾——”
熹微的晨光中,金黄的龙辇被抬起,迎着朝阳走去。而在徐家后院,徐明轩盘腿坐在一间狭小的室内,在他跟前摆着一只火盆,盆内火光跳跃,迅速将一页页用朱砂写满了字迹的的纸张吞噬掉。当看到最后一角纸张被火苗吞吃入腹时,一缕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投射进来,正好照到了他满是灿烂笑意的脸上。
与此同时,远在距离京城上千里的一座寺庙内,破旧的房屋中,躺在破竹席上的少女猛地睁开眼,一抹诡谲的波光在她眼中流转,使得那张干瘦的小脸上也透出几分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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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裴映雪只是做了个太过吓人的噩梦,以至于夜间盗汗,再加上碰上阴雨连绵的秋夜,便着了凉。
在床上躺了一天,喝了几碗驱寒发热的药,她的精神就渐渐恢复了。
也是因祸得福。第二天,她的大家裴映霖和二姐裴映霞听说她生病的消息,便递了牌子进宫求见。这个权利本来就掌在裴映雪手里,她自然不会亏待自己,便当即点头,叫人领着两个姐姐进来了。
“哎!”甫一进来,见到她小脸苍白的模样,大姐便低叹口气,“你说你,好好的怎么也病了?”
二姐也道:“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想的。不过既然大夫早就说过她活不过冬天,现在这个时候去了,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就别太往心里去了。”
呃,难不成两位姐姐以为她是因为陈绮罗死了,所以心有郁结,也病倒了?
裴映雪无力摇头。“我只是做了个噩梦着凉了,没事的,你们别担心了。”
“真没事吗?”大姐关切的问。二姐也拉着她的手道,“阿雪,这里没有别人,你要是真伤心就在姐姐怀里哭一场吧!哭过了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嗯?”
“我真不是因为这个生病的!”裴映雪简直哭笑不得。
“那是为什么?”两个人便问。
裴映雪想了想,便把昨晚上的梦境给说了一遍。裴映霖和裴映霞听了,也都各自陷入沉思之中。
“你怎么会突然做这样的梦?是因为昨晚上的刺激吗?”大姐想了想问。
裴映雪摇头又点头。“应该有点关系,但不会太大。毕竟表哥和陈绮罗的事情还不至于成为我的心结,我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做这样的梦。”
对于这一点,裴映霖和裴映霞深表同意。她们这个小妹啊,别的本事没有,这颗心倒是比谁都宽。从小不管遇到什么事,别的小孩都吓得哇哇大哭了,她还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对人笑。小时候他们顽皮打碎了奶奶最爱的茶盅,爹娘罚她们跪祠堂,就连她们几个都吓得不行,接下来几天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闭上眼就做噩梦。这丫头呢?该跪跪,跪到第二天一早,便随大流回房去,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就倒头大睡一场,起来什么事都没有!可叫她们嫉妒死了!
不然她也不至于在一年前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稀里糊涂当上皇后后还能好好活到现在。
这么说来,她被陈绮罗的死吓成这样也的确是说不过去。
随后,裴映雪又扔出一个重磅炸弹——“而且,最后那一个画面我以前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几乎是一模一样,我昨晚梦到时的感觉也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