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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不耐烦道:“别提他们了,他们到底来不来,他们来了以后怎么谈,我现在还没想到。不过我要问你:惜阴堂赵凤昌和状元公张蹇那边怎么样了?”
“报告大总统,惜阴堂和状元公对大总统是没有说的,他早已表示过,他一定要把京沪杭三角地区好生保护。”
“不是说孙大炮他们也在拉他吗?”
“报告大总统,据消息说:真相不在于孙大炮。”
“那谁在拉他?要他把上海交给国民党?”
雷震春道:“据上海来的消息,郑汝成与张蹇之间,闹别扭闹得很厉害。不过在今天的情形下,他们也没什么可以争、没什么可以闹的了……”
“我只问你,是不是国民党要拉张蹇?”袁世凯着急道。
“是是。报告大总统,军据上海情报,张蹇对他的亲信人说,他们上海这台戏,是奉大总统之命开锣的。现在闭幕了,没有什么可怕的。国民党一路凯歌,连打胜仗,上海一带骑墙派,难免有了一些心思。有些地方上的代表们便建议张蹇,不如把上海交给孙大炮、陈其美。”
袁世凯心头一沉,听雷震春报告下去道:“因为李疯子在江西战场获得‘小小’的胜利,国民革命军的兵锋已经直向江南,江浙有些地方人士以为国民党要取而代之了,交给他们便不致于市面大乱,一塌糊涂,……“
“我问你是不是国民党同他接头了?”
“不不,说是地方人士对他保证,如果张蹇把上海交给国民党,而且鸡犬不惊的话,上海人愿意替张蹇向国民党求情,……”
袁世凯忽地一脸笑道;“震春,你同张蹇不是很熟,这个我是知道的张蹇是什么人。现在,我要你自己或者派个可靠的代表去,当面通知张蹇:上海地方人士的话不可轻信,国民党的活都是假的。试想国民党是一群泥腿子翻身,这么苦法,他们一旦开进上海,不痛痛快快jian淫掳掠才怪!这叫做‘大索十日’。曾文正公带兵就是这样带的。我平时常常同你讲,你怎的忘了?”
“报告先生,卑职不敢云忘。”
“那你去告诉张蹇吧,别上地方人士的当!待国民革命军开进上海,市面抢得一塌糊涂,这时候他既不见谅于地方父老,又不见谅于我,那他什么都完了!”
“是,先生。”
“你马上去!”袁世凯道:“向张蹇拍胸脯,告诉他你什么都可以保证,叫他跟你到北京来,我会很礼貌地对待他,只要他肯听活,不把上海交给国民党。”
“是,先生。”
“不过,”袁世凯道:“你办完了一件事再走。李想和黎元洪或许会到北京,你们已经知道了。他们万一到达北京以后,对我们是个大好的机会。”
雷震春精神大振,双目发光道:“是!”
“不过我自己已经答应朱而典大使,”袁世凯道:“决不让李想在北京有什么意外。”
在整个北京谈判中,袁世凯对李想等人的安全保卫工作十分重视,并作了周密安排。他很懂得“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古训,一点不敢在安全问题上造次。
雷震春皱眉,作无可奈何状。
由于北洋军的内部特务系统庞杂,另外极端反革命者大有人在,袁世凯也十分害怕这些人会擅自行动,弄出些乱子来,于是,要求雷震春还精心挑选了一些忠实可靠的卫士,组成“警卫班”,负责李想的安全。袁世凯甚至命令雷震春说,“不管哪一派,哪一‘处’(指执法处和军需处)的特字号人物,都不许接近李想”。“如果发现有借故捣乱的人,就是开枪打死了,也不要紧”。袁世凯要求雷震春这个特务头目,指示其一定要约束属下,千万不可乱来,以免坏大事。
“不过,”袁世凯起立:“事在人为,”他瞪住了戴笠,狠狠地吩咐道:“要看你怎么做了!要做得光鲜,做得漂亮,做得连大使馆也看不出来。”
袁世凯霹雳似地大喊:“你懂吗?”
雷震春忙不迭答应道:“懂懂,报告先生,一定好生安排,一定好生安排。这件事比邀请状元公重要得多了。想过去十几年,我们今天剿,明天剿,这样剿,那样剿,都没法找到他,如果他们真的来了,那这个机会岂可放过!”
袁世凯烦躁地吆喝道:“还用你说?还不给我去布置!不管他来不来,你准备就是!”
“是是!“雷震春道:“看样子,李想和黎元洪是不敢来的。他又不傻,这样做,那不是合了一句’自投罗网‘的老话吗?”
袁世凯咧嘴一笑,但迅即沉下脸来道:“去去!去去!去去!”
在这种情况下袁世凯作发脾气状,相反的倒是表示他颇为高兴的样子,雷震春也就告退去动手准备。袁世凯实在不愿意看见李想到北京,好多亲信们也估计李想不敢来北京。李想待到达邯郸以后如果变卦,那袁世凯的如意算盘立刻打响,“讨伐令”也就可以跟着颁发。
清晨,是李想亲赴北京的日子。武汉的机场上已聚集了数千干部和群众,准备为李想等人送行。
当李想、汤化龙、朱而典、段祺瑞等走近飞机时,没有演讲,没有喧闹声。
机场上人群静静地立着,千百双眼睛随着李大帅“伟岸”的身影移动,望着李大帅一步一步走近飞机,一步一步踏上飞机的梯子。
李大帅走到飞机舱口,停住,回过身来,向着送行的人群,人们又一次像疾风卷过水面,向飞机涌去。
李大帅摘下帽子,注视着送行的人群,像是安慰,又像是鼓励。人们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拼命地挥手。
李大帅也举起手来,举起他那顶深色的盔式帽。举得很慢很慢,像是在举一件十分沉重的东西,一点一点的,等到举过头顶,忽然用力一挥,便停在空中,一动不动了。李大帅这个动作给全体在场的人以极其深刻的印象。这像是表明了一种思索的过程,作出了断然的决定。李大帅完全此时此刻人们的心情,而用自己的动作把这种心情表达出来。这是一个特定的历史性的动作,概括了历史转折时期领袖、同志、战友和广大革命群众之间的无间的亲密,他们的无比的决心和无上的光荣。
在这中国社会历史发展的重要关头,北京的新闻界出现了一个罕见的奇怪现象:一方面是各报各刊对于李想亲赴北京参加和谈的特大新闻大加报道,又发消息,又登社论,气氛热烈;另一方面是作为东道之主的北洋中央喉舌的御用报纸们仅以寥寥数十个字的新闻稿报道李想赴京的消息,压低报道规格,气氛冷清。
历史不会倒转,袁世凯毕竟不能一手遮天,不论他如何冷淡李想、黎元洪、汤化龙一行,国民党在中国社会的政治影响却是阻挡不住的。随着李想飞抵北京,中国的历史无疑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