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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一只伶俐黑鸦自军营上空飞来,一不留神,浮光略影从指尖流过,眨眼便不见踪影。
空华趁早来到了蒙毅静养身体的营帐里。大将军蒙恬已早先在内,昨夜听完空华的叙述,尽管努力闭上眼睛,但到现在也未得一刻休眠。
行军打仗,有人伤亡并算不得军营里的怪谈,自古以来疾病肆虐致人性命总是时有发生的,但这一回却是超越了常理,很自然的,对怪异乱神之说从来不眨眼的蒙恬,在这与以往决然相异的危机上态度就有些显在的差别,足够能引起他的重视担忧。
“昔日的赵国谚城?”咸阳帝都历来有着战国时期每一个大小诸侯国相关的历史文策,偏偏找不到这个叫谚城的,不知是文官出了纰漏,还是被谁抹了去,“在哪里?”
“东北方”,帐外,蒙恬说道:“自乌邱穿过密林,翻过两座山峰即可抵达”。
“原来是那个地方,历史上,竟然还发生过这种事!”空华一整夜没能入睡,思考了很多问题,知道那个地方也不过是经人额外提及的,不想却与今日谈话相关。
已经证明了杀人的不是天灾而是人为,可即使这个迷惑解开了,又有另一些迷惑蹿了出来,那个自猎鹰之箭下逃脱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此人定是熟悉军营的,因能自由穿梭在军营里下手。
自他将信息一一禀报蒙恬后,可以看出身为主将的他眼看士兵毫无价值地死去,真相亦如水中月难以摸索,面色也开始安定不下。
空华继续说着:“事况发展至今,最接近真相的莫过于马厩的老汉,被杀的原因应是出于灭口,此前种种,如不是特意扰乱人心,足以说明老汉在某一因素下触碰了不该触碰的事情,或说了不该说的言语”。
听闻老汉近期异常,加上昨夜的悲剧像是在宣告着一场暴风雨的酝酿,若是要从无形风波里找到突破端,唯有从老汉的来历说起了,大将军的办事效率果然迅捷,只用一个晚上,便将早已被埋没的史料翻了个遍,可更让他惊讶的事,提供此信息的竟是秦军副将南公彦。
说是战国末期,赵国一城波异云诡,其受浮殍之灾,源于黑色焦火,全民迁徙,自始没落,事今,那时残局竟与现下惊人相似,如同奏起了同一只黑色舞曲,后世不乏有识之士探查究竟,所得信息竟与昔日的北方游牧民族息息相关,北方匈奴趁着中原乱世混入不少动荡诸侯国,掠其子民作为诡异杀伤制造的牺牲资源,多半出自巫术实验。
当下要弄清杀人者手段,或应从往昔的谚城察起,世事变迁,可无论是过去十年,百年,千年,日复一日,总有些蛛丝马迹还能证明点什么,此间,靠近谚城的残余民户后人就是迄今为止最明朗的线索。
“调查容易,但谁前去调查是个问题”,空华俯首,将话一一说完。
蒙恬不禁凝眉打量起身旁人,面无表情地直直看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用平静里略带波澜的语调问:“军医空华,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空华抬起的视线撞个正着,心咚的一跳,惧怕似的立即低下脑袋,低声应道:“小人空华,秦营军医,为帝国效力十八载”。
字句分明清晰,蒙恬却听得又皱起眉头,一副好脑子分析得头头是道,身为军医岂不可以,惋惜之余又让人不由得心生提防。淡淡地问:“调查人选难在何处?”
空华看出蒙恬眼中的谨慎之色,躲开他的视线,低头说道:“那座费城周边时有异邦人士过往,如今匈奴势力涉及南下大部领域,期间少不了大量巡查的匈奴武士,如今秦营事态眉急,若要在短时间找到有用信息,必要派出智慧谋略并存,懂匈奴言语的人士,若遇紧急状况,方能避开敌人耳目,或是与其交流探听,可大秦子民一向不和匈奴人打交道,在军中能操匈奴语的怕是无人独占鳌 头”。
“这些信息,你是如何知晓?”蒙恬冷冷逼问,空华口中言辞,就像一个漫读经纶的军事人员,怎么也不能把他与军医这个职业联想到一起。
空华定了定,将头压得更低了:“昨早将军以性命警告,要小人无论想什么办法都要找出危机,可在军中任何地方行动彻查,三天了,小人大半时间都在询问往年和近期的军事记载,打听竟可能多的口头相传,今早将军口中的赵国谚城,无独有偶,营中老将提及了当年秦灭赵国时关于潜藏匈奴人的只言片语,如此便能做简单的推论分析,关于谚城近日的敌军情况,是昨夜从洛之狐总兵口中询问到的”。
曦微晨光里,蒙恬再一次警惕地看着这个洞听军事,似藏韬慧的军医,半晌才爽朗说道:“要懂匈奴言语的人有何难,我蒙家子弟自幼博学强记,除兵略阵战外,还监修二十四史,并涉及各国各地民俗文化,这就是所谓的知己知彼,要不然怎能统领万军与异邦军队交战?”
“那胜任此任务的不过是您和少将军两人,但少将军重伤不起,不可能执行任务”,看着蒙恬坚毅的脸,空华的双眸攸然深邃下去,他紧紧地抿了抿嘴唇,沉吟道:“难道您真要亲自?”
“今晚就动身,仅需三个时辰”,他说话的语气是如此的自信,几乎连一丝犹豫都不曾有。
“将军万万不能开玩笑,若出了个万一,后果不堪设想”。
蒙恬心志已定,说道:“你如果说完了,那就准备好,我要带上你和洛之狐,今夜就准时出发”。
空华自知身份卑微,言语不够分量,可他还是想再次劝说,可蒙恬只是高傲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会出事”,用轻蔑的眼色盯着空华,说道:“如今最该担忧的不是我个人安危,而是全军军心,如你所见,军心已暗自动摇,皇帝陛下将军队交给我,可做臣下的却将军队置于险境边缘,在事态尚未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时,我必须在短时期内做出最有效的决定。”
正当空华束手无策之时,帐内突然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大将军的安危,非同小可”。
秦军少将清醒过来了,帐外人快速涌了进去,军医伸手探了探蒙毅的心脉,惊讶转为释然一笑,再看蒙恬,虽然眼神黯淡,却能感受到他强烈波动的情绪。
蒙毅缓缓张开疲惫的眼皮,缓慢说道:“还是末将去吧,我虽不想出事,但更不能让你出事,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况且……”
蒙恬脸色的隐忧转瞬消散,不由分说地打断他:“蒙毅,你知道的,我身为主将,不可能坐以待毙,就算是你也不可能阻止我。”
蒙毅闭眼沉默着,犹豫着,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开口说道:“兄长,恕我愚钝,不知道这么做……值不值得?”
蒙恬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帐口,又语重心长地说:“无关乎值与不值,只在是否做出了正确的抉择,如今还有什么比军的军心更重要呢?”他的眼神是琢磨不透的,快捷的语调表达出了他内心的果断坚决,可蒙毅知道,这个万人之上的大将军办事定然不会如此冲动意气,他会这样做决定,必有着更深的寓意。
谚城根源可追溯到百年前的战国时期,没落于十五年前,城民散去,直到六国一统,这里几经地震,加上地处偏远,荒废的建筑未经修理,逐渐被草木和风雨遮掩,不肯远离的谚城后人定居在郊外形成村户,过着猎捕生活。
这一夜,人们耳边再也没有听到任何怪声,不过,有种说不出的嗡嗡声却在蒙恬耳边萦绕,让他无法确定这是来自现实还是梦中。
这声音又响在许多人的耳畔,仿佛是雨幕后的灰色曲调,越变越强,把乌丘瀑流下舞动的黑魅点缀得亦幻亦真,最后,它慢慢退却,似与斜斜的星光融为一体。
之后,三人启程,进去这一片草木欣荣的地带,夜空蓝得仿佛被水洗过的天色隐没在了黑暗里,人的心情也变得沉重不已。
北方一阵麻骨寒风掠过树梢,赶路的人不便乘骑在山林中穿行,故只能快速徒步。
越过一座山峰,之前林中总被浓郁笼罩,如今幸得浓雾面纱卸下了伪装,森林展现出它层角分明的面目,东边的大地长满了各式各样的树木,在星光下显得勃勃生机,三人步伐加快,片刻后就隐身在了浓密的森林里。
望东方看去,在越过柳条河流后,北地则是一望无际的丘陵起伏,终于翻过第二个山头,黑色与褐色的区块在眼前交杂,一直延伸至极目所视的山脚。
他们沿着谷底曲折的道路前进,绕过一个陡峭的山丘,进去了另一个较为宽广的山谷,接着他们又越过更远处的山丘。
慢慢地,眼前终于是平缓的山丘,在谷地和丘陵之间,大森林消失在了视线以外,上上下下的奔波途中,空华剧烈地喘息着,砰动的心脏似要从胸腔跳了出来,这难受的作呕如死一般,可前面快速赶路的两个人,步伐始终不渐慢半分。
眼前是树木和溪流,还有遍地青草的乡间,唯一的声音来自微风的吹拂和夜莺的鸣叫。
他们步入那个村庄口,整个视野包裹在淡淡的雾色里,越前进越是黑暗,几栋简陋的屋舍簇拥在一起,围成一个紧密相连的院子,有些院子的四壁都是用树干支撑,好像随时都会坍塌一般。
“大家留意了,不晓得这里会和我们有着怎样的摩擦,我要强调的是,不能与这里的人发生冲突,更不可暴露身份”,站在院子门口,蒙恬细声交代。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持续着,透过里面屋舍的窗子可以看见一盏盏灯火相继熄灭,轻微的咳嗽声越来越小,最后完全被掩藏。
良久,始终未有一人走出来。
在蒙恬的示意下,空华高声说道:“我们是徒过的医员,天色漆黑再难步行,想讨个住宿之所,可否行个方便?”
“你们,当真……”透过门缝往里看,一个佝偻老妇出现在了夜色里,听到医员两字,急忙一遥一柺地走来,站定在距离门口十尺的距离,哑声哑气地问,“当真,是医员?”
门缝里,一个精致的银针袋凸现出来,老妇看清后,悲伤哀求:“大夫,你们能不能救救我儿?”
外边的空华应声:“老人家,你儿出了什么事?”
老妇沮丧着声调说:“被野兽咬伤好几日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求求你们,快救救我儿,求求你们了!”说着已泣不成声,几欲跪倒在地。
“野兽咬伤伤口多不规则,深浅不一,流血,局部肿胀、疼痛”,空华用专业的知识述说:“较轻者,发病潜伏期为十天至一年以上,咬伤部位重者,前期患者会出现头痛、疲惫、眩晕、恶心呕吐、食欲不振、发热等,重者恐惧不安,伤口疼痛麻木,后期极度恐怖抽搐、呼吸困难,老人家,你儿的症状可是如上?”
“是了是了”,老妇听完,再顾不得其他,一边哭泣着,一边将紧掩的门锁弄开,将三人带进院里,一眼扫过四周,约有二十来户人家,隐藏已久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