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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寒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眼前也是一片白雾茫茫,他知道敌船就在前方,身后的血肉模糊已经告诉他,也许,下一刻,他自己就是那血肉模糊里的一堆。
但是很奇怪,他一点都不害怕,哪怕就在刚才,他亲眼看到正对着自己大喊大叫的小旗,上半截身子突然就在他面前迸裂开来,血水碎肉糊了他一脸。
炮位上还剩下他一人,他的职责,是将炮膛里发射完后的残留物清理掉,然后躲开,让后面的人将弹丸塞进炮筒,然后将火药填进药池,再然后,他捂着耳朵看着炮手点火就行了,但是显然,这时候这些活现在都是他的了。
炮筒微微有些发烫,但是还没有到能将皮肤烫出水泡的程度,毕竟才开一炮,他甚至敢将身子贴在炮筒上,将清理用的绑着布条的木棍,从炮膛里扯出来。他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动作很快,远远超过了他平时操练时候的速度,四周都是忙碌的人影,每人都在争分夺秒。
在他的头顶上,一根被轰断的桅杆,正缓缓的朝下掉落,桅杆上的几根绷得紧紧的麻绳,正在做着最后的努力,让桅杆不至于一下子掉落下来,砸到甲板上那些忙碌的人影。
他根本不在意这些。
桅杆也许会砸死他,也许会砸死别人,但是,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虽然这死法可能憋屈了一点,但是阎王爷发了帖子,谁敢不到。
他想死得有尊严一点,不管是被砸死,还是被炮轰死,甚至在海里淹死,只要将能手上这一炮打出去,那么,他死的也值得了。
高寒是泉州人,泉州人在水师里的人并不少,谁叫泉州这边海事发达呢,只要上过船出过海的人,就算实在混不下去了,到水师招兵的地方去,人家也会抢着要。
前些天,徐将军训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趟,怕是有些玄乎,哪里有还没开始打仗,就发三个月饷钱的道理,水师里的老卒,都用这饷钱,安置了家小什么的,银子不多,普通士卒每人六两,对一户人家来说,这点钱在泉州实在是干不了什么。但他孤家寡人一个,这银子够他在城北那个叫小翠的暗门子那里,流连十来天来。
可惜,他没那么多的时间,就算是轮流休假,他也就两天的时间,这两天里,他可是将小翠这个小妖精,折腾得********,走的时候,他将银子,全部留给了她了,这次上船,要么就没命回来,如果有命回来,他高寒怎么也得博点战功,击沉一艘敌船,三千两赏银啊,就算船上的大伙平均分,那也不得每人好几十两!到那时候,谁还在乎这几两银子,有这银子,直接将小翠娶回家了。
将手中的弹丸放进炮膛,他往着后面的炮位跑了去,头顶上的桅杆,终于砸了下来,他身形微微一顿,发现自己完好无损,低着头,打开箱子,将早就用油纸包好的火药包放进药池,然后,用木棍使劲捣紧。
不对,好像是要放两包,他仔细的回想着那个豁牙的家伙每次放药包的情形,只不过,这个时候,他脑子里有些混乱,平日里操练的时候,他也只顾着自己的这一趟,还没真有注意大豁牙那家伙,是放一包还是两包火药。
不管了,就两包吧!他从箱子里再拿出一包,放进药池,顺手将引线放了进去!火把,火把哪里去了?他四下搜寻着,用来发炮的火把,却找不到踪迹。
火折子吧,大豁牙一定有火折子,他没看到火把,目光落在死去的大豁牙身上,大豁牙圆瞪着双眼,胸前一个大洞,一块不知道被哪里来的木条,将他从炮位上钉死在这甲板上,而此刻,露在他胸前外面的木条,正在熊熊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