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四十九章新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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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四条十九号,一栋古朴的二层楼房,这里是《新闻日报》报社总编部。

如果只从门口经过,很多人会忽略这栋并不起眼的房子,可是只要稍微熟悉这里的人却都知道,这里是国内最大的党媒所在地,做为党的喉舌,很多决定国家命运的重大决策都是通过这里,向全国乃至世界传播出去。

也是从这里,一篇篇令有些人霎时登上天堂,而让另外一些人顷刻堕入地狱的文章纷纷诞生,可以说整个国家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和这栋不起眼的二层楼房息息相关,更是从这里保存的各种档案里,可以折射出这个国家曾经经历的种种风风雨雨,以及种种或诡异或神秘,甚至是荒诞离奇的政治悲喜剧。

在总编部后面的院子里,有一栋同样幽静的小楼,在这个寸土寸金的首都,这座看上去孤零零的小楼就显得有些闹中取静,而又透着些许的神秘。

事实上总编部的工作人员已经接到命令,没有得到允许不能擅自进入,就在命令下达的同时,小楼门口已经出现了两个值班武警,而且这种值班显然是全天候的,因为有人看到,就是在深夜里,灯火通明的小楼外,还有武警轮流游动的身影。

总编部的工作人员差不多都经历过这种事情,往往当国家需要出台某些重大决策,或者是在某些牵扯到国家命运的时刻,这栋小楼里都会积聚起一些特殊的人,这些人在干什么没人知道,但是往往不久之后,新闻日报的头版上,就会出现一篇一石激起千层浪的重量级文章。

杜言现在就在这栋小楼里,他刚到新闻日报总编部的时候,负责接待他的总编部人员是很有些怀疑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位圭言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半大孩子。

当然,在那些大多数须发皆白理论大家眼里,杜言的确也只能被看成是孩子,毕竟才刚刚过了二十五岁的他,在这个政治理论这个领域里,就未免太年轻了些。

事实上,事情发展到现在,杜言已经知道已经逐渐超出了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或者说从一开始他想的也只是挑起这场注定会引起全国政治理论界关注的风浪而已,接下来的,就已经不是他所能触及到的了。

所以当他在总编部耿副主编带领下,走进这栋神秘的小楼时候,看到来自首都大学,菁华大学,人民大学,财经学院,新闻日报写作班子,还有国务院办公厅政研室等等各个领域的专家学者时,他丝毫不感到奇怪。

因为他知道,这边固然是热血沸腾,跃跃欲试,“那一边”估计这时候也是正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奋而迎敌。

果然,从第一天进来开始,除了因为杜言的年龄稍微引起了一些小小的骚动之外,这些几乎可以说是国内政论界最顶尖的笔杆子们,就立刻开始了紧张的工作。

分工是相当明确的,从一开始,已经分成几个不同小组的写作班子就开始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围绕着杜言和那位“搏涛”分别已经发表的文章,开始了正论,泛论,反论,推论,直至延伸出更多的足以打击对方,树立自己的各种论调和观点。

然后,这些观点会被汇总起来,再由各个写作班子中的主笔酝酿成各自不同的观点文章,随后再由杜言以这些观点文章为主要立论根据,发表出不论是声势还是观点,都被认为足以在理论上压垮对方的鸿篇巨著。

杜言相信,这一套过程对方显然也是这么做的,而且他也不能不承认,在这些专业的,或者不夸张的说,几乎就是一支笔顶的上一支军队的笔杆子们面前,他肚子里那点墨水的确是太不够看了。

好在从一开始,他那篇文章恰恰就是在举国上下正因为苏联的解体,而又出现了“红旗还能打多久”这种谁也不敢应战的时刻中脱颖而出,从而在“万马齐喑究可哀”的关键时刻,一举坚定了改革派理论阵营旗标式人物的地位!

所以虽然他的年龄让写作班子里很多人感到不可思议,但是在面对这些人的各种质疑时,杜言又能恰到好处扬长避短的把自己所知道的超出这个时代的的那些知识用上,所以他还是很快就获得了班子里那些老学究的渐渐认可。

最关键的,还是就如杜言当初设想的那样,真正该说的话,要放在最需要的时候说,而杜言知道,这个时候还没到。

那个时刻的到来,是在一月十八日“真理”上忽然一口气连篇累牍的刊登出以“搏涛”为首的六七篇保守派的文章,这些文章不但具有很强的理论性,而且其中已经隐约透出的阵阵杀气,令新闻日报总编部后院的这栋小楼里,不但为之气氛一凝,甚至可以说是噤若寒蝉。

“姓资还是姓社”“国家还是不是需要党的领导”?!

当这两个在国内任何人都不能不视之为禁区的疑问被提出来时,整个写作班子不禁集体噤声!整整一个下午,人们除了拿着这一期的“真理”不停的揣摩不停的斟酌,就没人提出要动笔去写,连人们之间说话也变得少了,一些人看其他人的眼神里已经露出了戒备,更有的人已经暗暗后悔,参加到这个原本以为大有裨益的临时写作班子里来。

而在这个时候,小楼里唯一还带着孜孜不倦的干劲,到处找资料,做记录,而且时不时的请教别人的,就是杜言了。

看到杜言依旧这么生气勃勃的样子,有些早年间经历过太多的老年人暗暗叹息,在他们眼里,这个年轻人的确有着非凡的政治敏感度,但是毕竟经验太少,经历过的挫折甚至是凶险也不多,所以还根本看不出来,最新这些“真理”上的文章背后,其实已经彻底抛弃了辩论的精神,而是以早年间上纲上线的方式,**裸的发出了威胁。

姓资姓社?还要不要党的领导?这些话,都是能让人掉脑袋的呀!

一月十九日早晨,头天下了场很大的雪,头天睡的很晚的杜言却怎么也躺不住了,他起来穿上衣服,看着外面因为雪景显得比平时显得亮得早些的天色,杜言打开窗户深深的吸了几口清冷的空气,然后出屋来到了走廊里。

走廊里很安静,那些原本因为上了岁数睡得少了早早起来的老人们,这时却好似商量好似的都没有出屋,看了这情景杜言只是微微一笑,他其实很清楚这些老人们的心思,经历的太多,见的也太多了,起起伏伏,荣辱一瞬,让这些老人不禁变得谨小慎微。

而以“搏涛”为首的“真理”那边的笔杆子们也的确厉害,在经历了几场大的论战之后,终于抛出了一个任何人都不敢轻触其锋的重磅炸弹,不,应该说是当量十足的原子弹!

一个工作人员拿着张传真纸从机要室走了出来,看到杜言他迎上去,同时把那张传真纸递给了他。

杜言知道,这些传真过来的都是些上层对写作班子提出的各种要求,以及对这场论战方向把握方面的论述要点。

不能不承认,写作班子中虽然不乏拥有一支如椽巨笔的理论高手,但是真要说涉及到这些上层决策方向的东西,却依旧只能是以刀笔吏的眼光去看待和解释,这大概就是所谓大师与匠师之间那看似简单,却往往穷其一生都未必能勘破的差距。

当接过那张传真纸看到上面内容的时候,那个工作人员注意到杜言的手似乎微微一颤,可随后就恢复了神态。

杜言拿着那张传真纸认真仔细的看着,上面的字数不多,只是很简单的罗列了浅显的几条,如果和这些天不停收到的其他这样的写作命题放在一起,应该只能说是例行公事似的题目安排。

但就是这么一张纸拿在杜言手里,却让他有一种重若千钧的感觉!

“确定坚持党的基本路线的方针;大胆尝试改革,坚持发展经济;确保改革开放,稳定社会秩序;探讨如何在坚定社会主义信念的同时,论证新时期新环境下社会主义的特性与共性区别与发展。”

杜言看着这张薄薄的传真纸,一次次的告诉自己要镇定。

看着传真纸下放落脚空白处,一个似乎用铅笔画出的并不规则,却十分醒目的问号,杜言终于逐渐冷静下来,他认真的把传真纸拿进办公室,随手推开桌子上胡乱摆放着的各种文件资料,他坐下来仔细端详着这张打印纸。

“小杜,又来新题目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走了过来,他的头发全白,不过看上去精神很好。

“海老,您看看这个题目。”杜言把传真纸递过去。

海老接过去看了看,眉头逐渐皱了起来:“论证新时期新环境的社会主义的特性与共性的区别与发展,哎呀小杜,这个题目可不太好写啊,国内形势你应该是知道的,社会主义的个性?这要是论证下去,不是要变成修正主义那套么,这是谁出的题目,这怎么可以呦。”海老说着有些气愤的把传真纸扔在了桌子上“社会主义的含义是可以随便修正定性的么?我看出这题目的人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就是对社会主义理论最根本的东西都没吃透,典型自以为是的庸才。”

听着海老毫不留情的褒贬出题的人,杜言微微有些发愣,他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海老,不过很快心中也就释然。

大师与匠师,虽只一字之差,这境界却的确是相距万里。

“那海老,这个题目我来写吧。”海老是核心理论写作小组的组长,杜言要接这个题目是要经过他的同意的。

海老看着杜言张张嘴,似是要劝阻他,可最终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低头去查找自己手里的资料,不再去看杜言。

杜言拿着那张传真纸离开了办公室,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那张传真纸摆在桌子上仔细看着,过了好一会,他拿起笔,开始在纸上写下一行早已经在心目中不知准备了多少次的一个题目——《论坚定不移的走社会主义道路,以及完善具有适合我国国情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一九九二年一月底,就在农历春节即将到来之前,在新闻日报总编部后院小楼里被“囚禁”了大半个月的那些理论精英们,终于“刑满释放”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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