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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总是这样?残酷的现实赶也赶不走,美好的回忆却找也找不着,未知的未来只是在绝望的时候才会被人想起:只为保持心底最后的希望……
人生就像莫比斯环,你远远的看去,未来好像延续着曾经的幸福,等你转了一圈才发现,幸福却在纸的另一面。
叶丛转过头,看着轻伏在自己肘间的那个小脑袋。
这是夏日的午后,方小秋精巧的下额搁在叶丛的胳膊肘上,借着前面同学的遮挡,悄悄的说着话。两人的脸距离不到二十厘米,女孩吐气如兰,落在叶丛的脸上,痒痒的,麻麻的。
透过窗帘,柔和的阳光散落在小女孩稚嫩光滑的脸上,反射出天使的光辉,嘴角微翘,小小的下巴被挤出几丝波纹,红润的小嘴紧抿着,细眉轻皱,黑圆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忧虑。
“什么?”叶丛不确定的反问。
“上了初中,我们还会是同桌吗?”小女孩的声音细细的,轻轻的,柔柔的,如同轻风拂过,细枊在水面留下的微痕。
原来是这句话。叶丛恍然大悟。
如同清泉流过干涸的土地,如同清风吹散了经日的阴霾,如同彩虹划过黑白的照片,记忆在这一刻一下子鲜活起来。
二十年的岁月将成片的记忆切割、打散、磨碎,只留下了几个片段。这个场景却如刀砍斧剁般,始终牢牢的保留在叶丛的记忆深处。
但是,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起开头,记不得结尾。每当夜深人静时,他将记忆翻起,始终想不起来那个小女孩说的是啥。
原来是这句话:“我们还会是同桌吗?”
这是1986年的夏天,叶丛与方小秋小学六年级的最后一天。班主任老师一相情愿的告别的仪式已经结束,十二三岁的小学生不懂得分离意味着什么,当时的市场条件,也没有什么同学录之类东西,能给这些少男少女制造离愁别绪的机会。大家坐在桌位上,大声的聊着天,都在为第一个没有作业的暑假激动不已。
班里的大部分人已不记得姓名。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边上的这个小女孩。
这一年,方小秋十三岁,从三年级起,两人一直是同桌,直到小学毕业。
“我们还会是同桌吗?”方小秋轻轻的问着叶丛,细声慢语,流露出的忐忑和依恋,让叶丛想起多年以后她在午夜路灯照映下的泪眼。
“也许不会在一个班呢,更别说是同桌了。”叶丛想起了当时自己的回答。
少女眼中的失望如同破碎的玻璃,刺了叶丛二十多年。成年以后,他始终对自己少年时的怯懦和无情痛恨不已,“早恋”这个被老师和家长视如洪水猛兽一般的字眼,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在他年幼的头上高悬,他承受不起。
当逃避已成为习惯,当好孩子的光环照耀在他头顶的时候,谁又会想到他曾经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呢?
正如他当时的回答,上初中后,叶丛进了一班,而方小秋则分到了四班。三年里,无数次的擦肩而过,叶丛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即使她停住脚步,即使她露出笑容,叶丛再也没有与她说说过一句话。少女失望的眼神刺向叶丛的心底,又被他反复掩埋。
“年轻时,我们不懂爱”。
诗一般的语句,背后却藏着无数辛酸的故事。被世俗所扼杀的纯洁让少男少女被迫迅速成熟,留下的却是难以用语言表述的遗憾。
那是高尚外衣下的恶毒,是琉璃躯壳下的蛇蝎,是被胜利旗帜覆盖着的鲜血淋漓,是被高楼大厦遮挡住的肮脏龌龊。
善于干“湿活”的“毒手”在敌人的血肉中发泄着怨气,没有人知道这怨气从哪里来,何时能结束。
当心底的柔软被鲜血裹藏,再套上钢铁外壳,将整个人都变成无坚不催的武器,只是这武器的命运何曾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再也不会悔恨了!当武器的命运被武器本身所支配,当人生的莫比斯环不在扭曲,他将再也不会有遗憾。
再也不会了!
叶丛揉了揉了发酸的眼角,看着那张娇嫩的小脸,认认真真、清清楚楚的回答道:“会的,一定会!”
喜悦的光辉如同春花般在少女的脸上绽放,叶丛眼中留露出的痛惜、爱怜和欣喜,让方小秋有一种被理解,被呵护的温暖。羞怯的转过小脸,一丝红润爬上少女的脸庞。
叶丛笑了,笑的无比的轻松,心中最坚硬的部分开始融化。种子已经开始发芽,等待他的,将是抽枝、散叶、开花……也许还有结果。
“暑假我去找你玩吧。”他微笑着说。
“嗯!”少女轻轻的点头,那如花的笑脸在阳光中灿烂迸发。
1986年,貌似很平常的一年。改革开放的步伐已经全面迈开,但在这北方临海的小县城里,却依然保持着其固有的、慢吞吞的节奏,感受不到什么变化。
这个名叫北通县的北方小城,一直以来以渔业为主,县内有三四个大型的渔业生产队,大半的人口以海为生。几十斤重的海鱼只卖几角钱,半尺长的虾蟹一般无人问津。二十年后,叶丛每每想到这点,就会从心底蔑视那些既无生气又不新鲜的所谓的生猛海鲜。因此不喜海鲜喜欢肉食的习惯一直保持到成年。
放学了,叶丛与方小秋一起走出校门,他们并不同路,而且叶丛一时也找不到什么理由非要绕路回家。于是两人约好明天见面,然后分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