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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知道的?他们和你说了?”商成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你一身的酒气,还用别人告诉我?”
“哈!”商成仰起头笑了一声,咧着嘴说:“在兵部受了点闲气,又找不到地方发泄,我就一个人跑去喝闷酒了。”
要是换一个人,商成肯定不会自曝其短,一个人喝寡酒这种事情,说出去怕不够别人笑话的。但在蒋抟面前,他便没这些顾忌。老蒋是见过他才假督燕山时恓惶景象的。当时的燕山卫内有流民外有敌寇,文官不理会武将不服从,他一句话说出去,连个听从的人都找不到,让各地州县报个灾情册簿,眼皮子底下的几个县都能拖上三四个月;断言他这个假督不长久的流言蜚语更是从来没断过……他当时真的是咬紧了牙关硬挺着,然后才有了燕山卫后来的局面……遭娘瘟的,难道两年前的情景如今还要再来上一遍?只有煎熬过了风雨,才能看见彩虹?
蒋抟当然不知道他心头在转着什么念头,顺着他的话就问道:“眼下的兵部,还敢给你气受?”
商成的口气一滞,说:“……当然有。我不过是个上柱国而已;能拾掇我的人,可以从左右掖门一路直排到朱雀门去。”他嘴里说话,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转动。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蒋抟的话里还有话一一这个“敢”字的意味深长一一而且听着话里的意思,藏起来的话还是对他有利。至于究竟是有什么样的利,他一时间无论如何都琢磨不出来一一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兵部都不敢得罪自己了?
蒋抟一笑,又问道:“我今天听说,真怀纯六天前去郑州了?”
“你说真芗?”商成被他这东一锄头西一抓篱的话带得有点头晕,也愈加觉得蒋抟觉得是有所指。他点头说道,“今天去兵部会议,是听说他去郑州了。”他望着蒋抟。真芗去了郑州,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蒋抟点了点头不再言传,低下头喝茶。
商成等了片刻,看蒋抟的不温不火地喝茶续水,死活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当时就笑起来。他本来以为,蒋抟是招惹到什么灾祸想找自己帮忙化解的,因此才没和高强分说;现在看起来,肯定是自己想岔了。就看老蒋这跷起二郎腿的悠闲模样,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听说了什么好事,才急急慌慌地跑来向自己报喜邀功。
既然是好消息,那商成也就沉静下来。蒋抟要卖关子,他也不着急,反正他明天不上衙,看谁耐得过谁去。于是他也端着盏来慢条斯理地喝茶。
蒋抟和他是老同事了,见他的神情就知道自己露了破绽,哈哈一笑就揭开谜底:“今天傍晚我和两个同僚在外面吃饭,其中有个人的姐夫是在许州的工部作坊做事的。”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是耳语一般。“他悄悄地告诉我们,就在半个月前,许州的工部作坊已经烧出了玻璃……”
商成张着嘴,猛地吸溜了一口凉气。他脑子里转的只有两句话,“半个月前”和“玻璃”,连蒋抟后面说的话都没留心。许州离上京不过三百多里地,快马一日即至,为什么京城里一点消息都没流传出来?这么大的事情,常秀李穆田岫杨衡,这些人谁都没和自己说一声,这是什么道理?唔,也不能说是没有传出风声,至少真芗去郑州公干的事情就透着蹊跷。堂堂兵部左侍郎,又主管着东倭方略,段四出了海,燕九在山东大兴土木,他再没事可干也不能跑去郑州那种驻军不过两个营的地方吧?这家伙肯定不是去视察防务的;说不定就是去避玻璃的风头。
蒋抟的话还有下文:“……据说如今朝堂上有人在暗地里走动,鼓动着要一起上书弹劾工部,说是工部在一个子虚乌有的玻璃上面大动干戈,糜费了不知道多少的民脂民膏。特别是常秀常大人,说他空有文章却无道德,为了一己之虚名,不恤民力不惜钱帛,更虚指东山为东岳,只是为了遮掩自己的一时疏漏……”
商成点了下头,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弹劾工部是假,剑指朝廷的抑制土地兼并政策才是真,目标就是扳倒常秀。看来玻璃确实是烧出来了。但张扑肯定察觉到这些人的险恶意图,所以才把消息封锁起来。等这些人一个一个地跳出来,把弹劾文章递上去,在朝野内外造成一定的声势之后,张扑再来宣布玻璃已经成功,所谓的弹劾自然就消弭于无形,然后顺势一个巴掌扇回去,估计这些反对抑制土地兼并的人想全身而退都难。
他忍不住在心头赞叹一声,啧啧,这手段可是真够犀利狠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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