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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日正当午的时候,在暖烘烘的阳光照耀下,雨水带来的薄雾已经彻底消散,覆盖着广袤草原的天穹宛如被刚刚过去的那场春雨涤荡过一般,清幽幽碧蓝蓝的,就象大草甸下的河水一样,既清澈又透明。发源于燕山北麓的鹿河,就如同一根蓝色的丝带,缘着军营所在的大草甸缓慢地流淌着,在西边几里远的地方汇入同样是发源于燕山山脉的黑水河。似乎就是因为刚刚过去的那场雨,鹿河南岸那一大片杂树林突然就焕发出盎然的绿色。几只灰鹤扑扇着翅膀在树梢上盘旋,大概是在寻找着去年的“家”。看来,不管寒冷的冬天是多么的顽固和不甘心,可它终究无力去阻挡大自然季节变化的脚步,最后也只能无奈地退出了这片土地……平静的河面上还有两堆乱石。两岸边还有石头堆砌的桥墩子。凌乱的石板石条一头搭在石墩上,一头埋在水里。这是河上原有的石桥;前天突竭茨人溃退前,先就拆了这座桥。
过了很长时间,郑七又出声问道:“你们说,段修遇到的会不会不是黑水城过来的敌人?”
孙奂大眼珠子一翻,说:“不是黑水城来的,还能是哪里的?”
孙仲山沉吟着点了点头。他赞同郑七的想法,因为他也有同样的感觉。进击鹿河之前的军事会议上,黑水城增援的事情就被提出来商议过,当时大将军并没有说许胜不许败,也没有要求各部只许进不许退,况且段修带着七个营三千多骑兵,即便是遭遇了黑水城出来的大股大帐兵,求胜或许力有不逋,可自保就绝无问题,用不着惊惶惶地飞书告急。可要不是黑水城的敌人,那还能是哪里的?难道说……他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可怕的想法陡然跳出来!
假如不是黑水城的兵,难道是大腾良部和完奴儿部派来的援军?既然大腾良部和完奴儿部都派了兵,那阿勒古三部会不会也有动静?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这五个突竭茨部落合在一起能派出两万多人马,几乎就是赵军人数的两倍;再加上莫干方向的敌人,总数或许能突破三万。赵军连后勤辎重都算上也不过一万四千,以万四对三万,敌人还占着地利和人和,天时也不尽在自己一方,这一下力量对比悬殊,攻守之势必然逆转!刹那间他的脑海里就闪出一个念头:难道说前年的莫干大败,今天又要在鹿河之畔重新上演?
总是一副对什么事都不在乎模样的郑七,被他的大胆假设给唬得脸色都变了,默了半天才吃吃艾艾地说:“不,不得吧?大腾良部和完奴儿部,不、不是被西门胜牵制在枋州方向么?”
孙仲山眯缝着小眼睛,咬紧了牙关说道:“枋州的卫军剩的不到十个营,还要驻防那么多州县堡寨,就算西门胜是个巧妇,他也做不得这无米的炊事!就怕他虚张声势过了头,被突竭茨人觑出破绽的话,不单是枋州难保,只怕、只怕咱们……”话说到最后已然说不下去了。
他的每句话都象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一边,听在郑七和孙奂耳朵里,却不啻于一声声的炸雷。
“遭娘瘟的,这下事情怕是要麻烦了!”孙奂捏着酒葫芦喃喃地说道,“枋州不保的话,燕州也要跟着完蛋。燕中完了,李慎在东边打得再好也是屁不值当……”
似乎是要映证他的话,河对岸顺大军践踏出来的泥道蹿过来几匹健马,飞一般地直驰到河边兵民拥挤之地。马背上的骑手也不下马,在桥边兜了两个圈子,看过不得桥,呼哨一声就都纵马跃进了鹿河——旁边人还呼喊制止都来不及——披水踏浪还没走出两丈,就有两匹马先后摔在水里……十几丈阔的鹿河,前后摔了六匹马,最后只有一匹马艰难地爬上北岸。马背上的骑手根本就对箭步蹒跚的马匹不理也不顾,马鞭子挥得啪啪乱响,一个劲地只管催促,最后连辕门的值勤军官都看不过眼,紧跑几步上去劝阻。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说了句什么话,那军官突然扭身就朝辕门跑,一边跑还一边挥手乱咋呼,不留神脚下一绊,当场就摔了满脸泥。可他连脸上的泥都赶不及抹一把,跪在泥地里还在扯着嗓子吼……三个人坐的地方离辕门有段距离,随风飘来的喊话也听不大清晰,不过士兵们手忙脚乱清理通道的情景倒是看得一清二楚。辕门外的几道拒马才刚刚隙了一条缝,半身湿淋淋的骑手就强赶着马硬挤进来……三个人对视一眼,心头同时冒出一个看法:事有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