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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新年 (4)
李元芳犹豫了一下,便朝阿珺点点头。梅迎春和狄景辉也闻声来到门前,阿珺对三人轻声道:“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在堂屋里。我……去给爹爹收拾。”梅迎春忙问:“要帮忙吗?”阿珺点头:“梅先生,请帮我将爹爹放到里屋床上。”
梅迎春随阿珺进了屋,李元芳朝狄景辉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起沿着雪地上的足迹向后墙根搜寻而去。绕过柴房,狄景辉指着前面叫道:“就是这里,我撞上那个人!”李元芳定睛查看,地上的足迹果然由两条汇集后杂成一片,随后又分别向前院和后墙根而去。
李元芳凝神盯着雪地,天空中依然雪花飘飞,早晨的阳光却十分强烈,映得雪地熠熠闪光,颇为耀眼。狄景辉也眯起眼睛左看右看,什么都没发现,他揉了揉脖子正打算走人,李元芳突然往前一探身,从雪地里拿起样东西来。
狄景辉定睛一瞧,居然是把小刀,忙问:“咦?怎么有把刀在这里?难道是?!”李元芳沉吟着道:“不清楚。这刀看样子只是普通人家厨房里用的刀具,而且刀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迹,不像是凶器。”狄景辉思索道:“是啊,你方才不也说,凶器应该是把剪刀嘛,不是这种刀……难道是阿珺自己不小心掉落在这里的?”李元芳从怀里掏出块手帕,将刀裹起,站起身来道:“等会儿问问她吧。”
二人继续循着足迹来到后墙根下,这院墙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足迹通往的墙上,积雪被扒下大片,露出黑色的泥灰,显然有人不久前刚从此处翻越而出。
李元芳扭头对狄景辉道:“我跟出去看看。你去找梅兄和阿珺吧,给他们帮帮忙。如果梅兄出去找‘墨风’,你务必要留在院中,不能光让阿珺、老大娘和斌儿他们几个单独留下,我怕不安全。”狄景辉点头:“你放心吧。”
李元芳纵身一跃站上墙头。四下看看,墙外赤地茫茫,整片雪地上连条道路都找不到,唯有两行歪歪扭扭的足迹,异常显著地呈现在雪地之上。
李元芳自墙头跳下,顺着足迹亦步亦趋地前行。一边走,一边集中起全部的精神,仔细搜索着足迹周边的雪地,试图发现些蛛丝马迹。走了很久,眼睛被白色的雪地晃得生疼,依然一无所获。正在失望之际,面前突然出现了个小小的土坡,李元芳跟随着足迹绕到小土坡后,背风之处的新雪覆盖不多,足迹比别处越发鲜明,更令他惊喜的是,就在这足迹的四周,散落着不少书籍和卷册,半埋半掩在新雪之下,书页被风吹得连连掀动。
李元芳从地上捡起两本书籍翻开,这书一看就是有年头的,纸张发脆发黄,上面的字体更是古怪难辨,他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又接着捡起剩余的书册,全是差不多的古体旧书,只有少数两本还勉强能看个似懂非懂,可以断定,这些书籍肯定是些珍藏的古书,和他方才在沈庭放的书房中所看到的那些书籍属于一类。
李元芳撕下衣服下摆,打成个简单的包袱,将地上的书籍装裹好。站在原地,他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看起来,那个凶手逃窜到此时,才想起来要检视一番从沈庭放处顺手牵羊取来的书籍,显然这些典籍没有令他产生丝毫兴趣,只让他倍感累赘,于是就干脆全部丢弃在此。从凶手的这个行动来看,他去沈庭放处绝对不是为了那些收藏。那么,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呢?莫非真的是仇杀?可他杀人也杀得太草率太不坚决了。或者就是要找什么东西,慌乱之下却没有找到……
李元芳摸了摸揣在怀中的那柄小刀。虽然还需要找阿珺确认,但他其实并不相信这柄刀具是阿珺丢弃在院落中的。最大的可能,仍然是凶手慌不择路地逃跑时,与狄景辉撞在一处,掉落了这把他原来准备充当凶器的刀。但问题是,为什么他没有用这把刀杀人呢?小刀上没有丝毫血迹,在沈庭放身上捅出若干伤口的却是柄剪刀,难道这凶手随身带着两把凶器?李元芳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不连贯了,他努力想模仿狄仁杰的方式来做些推理,可似乎有些力不从心,更重要的是,这桩案子中的某些细节令他从内心深处感到莫名的恐惧,使他害怕去做进一步的探索,害怕发现其中的真相。
寒风拂面,李元芳努力清醒头脑,足迹依然在向前延伸,还需要继续追踪。往前是些连绵的小土坡,足迹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似乎也在寻找前进的方向。李元芳继续以之前的方式,紧盯着足迹,微弓下腰,边走边搜索,可惜再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整整走了一个多时辰,翻过一个较大的山坡,绕过几片稀稀落落的枯树林,面前出现了条狭窄的官道,官道的另一侧,便是漫延不绝的高大山脉。
足迹进入官道后,和往来的车辙混杂在一起,再也无法辨认。李元芳挑选了近旁的一座山岗,疾步登上岗顶,从上往下眺望,远远地可以看出,这条官道的一端连接着黄河岸,另一头通向座孤零零的关隘,沿途分出岔道,通往附近的村庄。李元芳在心中默默思量,那座关隘应该就是阿珺口中的金城关了。他转回身向自己的来路望去,白茫茫的原野上,疮疤似地点缀着几片树林,高高低低的小山坡次第连接,目力所及之处,根本看不见半点人烟。沈庭放的那座宅院将踪迹深藏在这万里萧瑟的荒芜景致之中,沿官道从黄河到金城关之间往来的人们,完全不可能想象到,在原野的深处,还有一户神秘的人家。
李元芳知道,今次的追踪只能到此结束了。这时他才发现背痛得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扶着身边的一快山石,他决定坐下休息片刻。整理着思绪,李元芳再一次问自己,沈庭放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选择在这样一个绝境隐居?他到底在干什么,又在害怕什么?阿珺,这个温柔可亲的姑娘,怎么能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中生活下来?现在沈庭放死了,只剩下阿珺一个人,她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