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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派一行人乘了一艘杨莲亭为他们准备的大船,向北进发,到得豫西,改行陆道。令狐冲躺在大车之中养伤,伤势日渐痊愈。不一日到了华山玉女峰下。
林震南夫妇的棺木暂厝在峰侧的小庙之中,再行择日安葬。
高明根和陆大有先行上峰报讯,华山派其余二十多名弟子都迎下峰来,拜见师父。
林平之见这些弟子年纪大的已过三旬,年幼的不过十五六岁,其中有六名女弟子,一见到岳灵珊,便都咭咭咯咯的说个不休。林平之一一看了看到来的六名女弟子,其中却没一人身着白衣,脸带面纱的,心下不由微微失望。
劳德诺替林平之一一引见。
华山派规矩以入门先后为序,因此就算是年纪最幼的舒奇,林平之也得称他一声师兄。只有岳灵珊是例外,她是岳不群的女儿,无法列入门徒之序,只好按年纪称呼,比她大的叫她师妹。她本来比林平之小,但一定争着要做师姊,岳不群既不阻止,林平之便以“师姊”相称。
一个中年美妇缓步走近,岳灵珊飞奔着过去,扑入她的怀中,叫道:“娘,我又多了个师弟。”一面笑,一面伸手指着林平之。
林平之早听师兄们说过,师娘岳夫人宁中则和师父本是同门师兄妹,剑术之精,不在师父之下,忙上前叩头,说道:“弟子林平之叩见师娘。”
宁中则笑吟吟的道:“很好!起来,起来。”随即又仔细一打量林平之,向着岳不群笑道:“师兄,你这个徒弟可收得真好,眉清目秀的,可不像个习武之人。倒似个读书之人。”
闻言,岳不群笑了笑,但他可不会真让林平之去读书,状元郎华山派早就出了一个,当年若不是杨莲亭去参加科举,也不会在后来闹出那么多风波了。
林平之脸上一红,心想:“师娘见我生得文弱,便有轻视之意。我非努力用功不可,决不能赶不上众位师兄。教人瞧不起。”
随后,劳德诺便安排香烛,让林平之参拜华山派派列代祖师的灵位。
安排已毕之后,岳不群引着众人来到后堂。
林平之见梁间一块匾上写着“以气御剑”四个大字,掌上布置肃穆。两壁悬着一柄柄长剑,剑鞘黝黑,剑穗陈旧,料想是华山派前代各宗师的佩剑,寻思:“华山派今日在武林中这么大的声誉,不知道曾有多少奸邪恶贼,丧生在这些前代宗师的长剑之下。”
岳不群在香案前跪下磕了四个头。祷祝道:“弟子岳不群,今日收录福州林平之为徒,愿列代祖宗在天之灵庇,教林平之用功向学。洁身自爱,恪守本派门规,不让堕了华山派的声誉。”
林平之听师父这么说,忙恭恭敬敬跟着跪下。
岳不群站起身来。森然道:“林平之,你今日入我华山派门下。须得恪守门规,若有违反,按情节轻重处罚,罪大恶极者立斩不赦。本派立足武林数百年,武功上虽然也能和别派互争雄长,但一时的强弱胜败,殊不足道。真正要紧的是,本派弟子人人爱惜师门令誉,这一节你须好好记住了。”
林平之道:“是,弟子谨记师父教训。”
岳不群道:“冲儿,背诵本派门规,好教林平之得知。”
令狐冲道:“是,林师弟,你听好了。本派首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二戒恃强欺弱,擅伤无辜。三戒奸淫好色,调戏妇女。四戒同门嫉妒,自相残杀。五戒见利忘义,偷窃财物。六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七戒滥交匪类,勾结妖邪。这是华山七戒,本门弟子,一体遵行。”
林平之道:“是,小弟谨记大师哥所揭示的华山七戒,努力遵行,不敢违犯。”
岳不群微笑道:“好了,就是这许多。本派不像别派那样,有许许多多清规戒律。你只须好好遵行这七戒,时时记得仁义为先,做个正人君子,师父师娘就欢喜得很了。”
林平之道:“是!”又向师父师娘叩头,向众师兄师姊作揖行礼。
岳不群道:“平儿,咱们先给你父母安葬了,让你尽了人子的心事,这才传授本门的基本功夫。”
林平之热泪盈眶,拜倒在地,道:“多谢师父、师娘。”
岳不群伸手扶起,温言道:“本门之中,大家亲如家人,不论哪一个有事,人人都是休戚相关,此后不须多礼。”他转过头来,向令狐冲上上下下的打量,过了好一会才道:“冲儿,你这次下山,犯了华山七戒的多少戒条?”
令狐冲心中一惊,知道师父平时对众弟子十分亲和慈爱,但若哪一个犯了门规,却是严责不贷,当即在香案前跪下,道:“弟子知罪了,弟子不听师父、师娘的教诲,犯了第六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的戒条,在衡山回雁楼上,杀了青城派的罗人杰。”
岳不群哼了一声,脸色甚是严峻。
岳灵珊道:“爹,那是罗人杰来欺侮大师哥的。当时大师哥和田伯光恶斗之后,身受重伤,罗人杰乘人之危,大师哥岂能束手待毙?”
岳不群道:“不要你多管闲事,这件事还是由当日冲儿足踢两名青城弟子而起。若无以前的嫌隙,那罗人杰好端端地,又怎会来乘冲儿之危?”
岳灵珊道:“大师哥足踢青城弟子,你已责罚过了,前帐已清,不能再算。大师哥身受重伤,不能再挨棍子了。”
岳不群向女儿蹬了一眼,厉声道:“此刻是论究本门戒律,你是华山弟子,休得胡乱插嘴。”
岳灵珊极少见父亲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心中大受委曲,眼眶一红,便要哭了出来。
若在平时,岳不群纵然不理,宁中则也要温言慰抚。但此时岳不群是以掌门人身分,究理门户戒律,宁中则也不便理睬女儿,只有当作没瞧见。
岳不群向令狐冲道:“罗人杰乘你之危,大加折辱,你宁死不屈,原是男子汉大丈夫义所当为,那也罢了。可是你怎地出言对恒山派无礼,说甚么‘一见尼姑。逢赌必输’?又说连我也怕见尼姑?”
岳灵珊噗哧一声笑,叫道:“爹!”
岳不群向她摇了摇手,却也不再峻色相对了。
令狐冲说道:“弟子当时只想要恒山派的那个师妹及早离去。弟子自知不是田伯光的对手,无法相救恒山派的那师妹,可是她顾念同道义气。不肯先退,弟子只得胡说八道一番,这种言语听在恒山派的师伯、师叔们耳中,确是极为无礼。”
岳不群道:“你要仪琳师侄离去,用意虽然不错,可是甚么话不好说,偏偏要口出伤人之言?总是平素太过轻浮。这一件事。五岳剑派中已然人人皆知,旁人背后定然说你不是正人君子,责我管教无方。”
令狐冲道:“是,弟子知罪。”
岳不群道:“胡说八道也就算了。那你在群玉院中疗伤,又被魔教曲洋所救,这又怎么说?”
令狐冲哑口道:“我……”
岳不群道:“这分明是魔教中人沽恩市义、挑拨我五岳剑派的手段,你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人家救你性命,其实内里伏有一个极大阴谋。刘正风是何等精明能干之人。却也不免着了人家的道儿,差点闹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魔教这等阴险毒辣的手段,是你亲眼所见。可是咱们从湖南来到华山,一路之上,我没听到你说过一句谴责魔教的言语。冲儿,我瞧人家救了你一命之后,你于正邪忠奸之分这一点上,已然十分胡涂了。此事关涉到你以后安身立命的大关节,这中间可半分含糊不得。”
虽然刘正风是被杨莲亭所救,但岳不群对日月神教和曲洋可都没有半点好感。
因为杨莲亭的归来,岳不群与东方不败一样,都是认为曲洋救令狐冲有可能是因为令狐冲那张与杨莲亭一模一样的脸,其中是否藏着阴谋,岳不群不敢确定,但也不敢大意。
尤其如今嵩山派图谋合并五岳剑派,而杨莲亭又强势归来,这两件事上出一点小意外都将可能影响到华山派的生死存亡。事关华山存亡,在这个节骨眼上,岳不群更是不敢放松一点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