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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坐牢终归有些晦气,李佑忍不住抗议道:“我有御赐金书铁券!如何能坐牢受辱!”
“虽然就金书铁券可以免罪,但是那也得暂押受审,等先定了罪名才好免罪。”范掌道解释道。至于定不了罪名的,就不必拿金书铁券出来了。
没奈何,李佑在都察院官差的簇拥下,随着两个来“捉拿”他的范、董两个掌道御史出了自家大门。
他这一两年的官职,从江都县到提督五城御史多是仪从甚众的官职,对于公差前拥后呼的场面习以为常,可是和今天显然有区别的。
又见两位御史老兄施施然各自上轿,李佑习惯性的也要上轿,却发现并无第三顶轿子准备给他。
轿窗的帘子从里面掀开,露出董掌道的脸,笑容可掬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李贤弟还是走着罢。”
让我步行过去?这算什么犯官待遇?李佑的想道。所幸都察院与自家都在皇城之西,距离不甚远,便继续在公差的簇拥下,向都察院而去。
捉拿李佑的诏书是清早从宫中传出来的。到了都察院周折一番,再到两掌道御史登李家门,此时已经将近午时,街上渐渐地有不少行人了,更别说附近有城隍庙会。
那些行人看到这支醒目的队伍出现在年末的街上,与喜气热闹的年节氛围极其不搭调,无不站在道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住在附近的都是官员。在外奔走办事的行人无论是家奴清客还是亲属好友,或许还有图方便的微服官员,都比普通民众见识多几分。当即有人认出了被押送的李佑,讶然失声道:“此乃大树御史李探花乎?何故系于小吏之手?”
名人的八卦总是招人眼球,有好奇者与走在外围的公差稍加打听,便得知李大人因为得罪了阉宦,被天子下诏捉拿审问。闻言无不唏嘘感慨,顺便骂几句这世道忠良就是要倒霉!
李佑目不斜视的低头前行,心里还在纠结。这大过年的进监牢实在太晦气了。此时耳朵中忽然听到街边有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号,长久锻炼出来的条件反射立刻自行发作。不必怀疑,绝世高手都是意在剑先、招随意动、随心所欲、信手为之的。
他下意识的、不假思索的、毫不犹豫的高高抬起头。明亮的眼神远眺苍穹,仿佛比阴霾中的阳光更炽热,与此同时,苍白仍不失英俊的脸庞现出几丝轻蔑不屑的淡淡微笑,不知是要嘲讽谁。
瞬间迷倒了一片出门逛城隍庙庙会的少女少妇,不愧是嫁人当嫁李探花啊...
妇女之友李探花又酝酿片刻情绪,慨然而歌道:“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好!”人群中纷纷高声叫好。有满腔敬意行注目礼的,有远远对着揖拜的。也有一直尾随相送到都察院的。
以口头形式从街头巷尾流传开的诗词,绝对不能太复杂了,越简单明了越好罢…什么场合抄什么诗词、经验已经极其丰富的李佑想道。
两掌道御史坐在轿中,闻诗而苦笑,如此言简意赅又激烈热血的绝句。不愧是只有李佑才能做出的诗啊。在满朝文武中,除了他真没人能写出这般句子,而且这首绝句除了他自己,别人根本不能用。
原因很简单,不负少年头里的“少年”两字,就足以让九成九的朝廷官员掩面而去。只有李佑二十出头。自称少年倒也过得去…
三里多的路程总是要走完的,在众人瞩目下李大官人被押解进了都察院。穿过仪门,入眼又是一番景象。
此时没有外出办差的御史有数十人,无论与李佑是否有仇隙,皆从各自公房走了出来,顶着寒风自发列在甬道两旁,对李大官人夹道相迎,并整齐划一的抬手行礼。仿佛这被带到都察院的不是受审人犯,而是载誉归来的英雄人物。
没有多余的废话,一切尽在不言中,李佑直接被带到大堂里。
堂上两张公案并列摆放,显然是因为有两个主审的缘故。随着两位掌道御史就坐,这次两道会审便正式开始。
主审两人中,河南道掌道御史范忠资格较老,先开了口,“堂下之人,据闻你在惜薪司右司副黄庸办差时,对他横暴殴打。可有其事?”
李佑回道:“确有此事。”
见他对于殴打中官的事情毫不否认,两位主审暗暗点头。这才是敢作敢当,此时若虚文矫饰、推诿抵赖,未免就落了下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