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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开始,军议在中军大帐召开,和前些天相比,参与议事的人增加了很多,包括耿马湾甸等土司,也包括加入思忘忧麾下的掸族将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秦林这个督帅也进入状态了,首先询问地方支应的民夫和粮草,随着战线向前推进,补给线也必须及时跟上。
徐光启禀报目前粮草供应的情况还算良好,他朝秦林拱拱手:“东翁以天子近臣督师,又震慑云南官场,地方官府和豪强士绅本来就不敢怠慢,昨日东翁督军大败莽应里,威震云南,今晨就有士绅送粮食、美酒和猪牛羊前来劳军——据说是连夜赶来的,还有更多的物资在稍后几天送来。”
秦林哈哈大笑,这些士绅都是几代传家的,眼力劲儿比谁都好,这不,赶着来烧本督帅的热灶。
邓子龙和刘綎都离座而起,长揖着赞道:“全仗督帅虎威,所以地方不敢怠慢大军,末将等稍有尺寸之功,皆督帅恩赐!”
保场驿一战大获全胜,朝廷必然对督师的秦林褒奖重用,他在朝中的地位必将更为稳固不摇,原来云南地方官们出八分力,这会儿就要出十分力,断不敢在眼下来扯大军的后腿。
就是有什么狗屁倒灶的文武之争,文官之间的派系、科分争执,也都得暂时放在一边。
大明官场深则深矣,里头的弯弯道道就算是神仙也难厘清,但秦林宁从直中取,不向曲里求,一顿大战把缅兵打得大败亏输,看谁敢在这节骨眼上来和本督帅别别苗头?
这就是以正胜邪的法门了,大势所趋,任何人都不得不顺势而动,难以逆势而为。
“不过,进兵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秦林看了看老丈人李建中:“施甸城中尸积如山。秽气中人欲呕,麻烦李大人点起地方民壮予以安葬,喷洒石灰消毒,并且在十里八乡散布丹药,以免兵灾引发疫病。”
虽是翁婿,毕竟大帐议事,所以秦林不好叫老泰山,只以李大人相称。
李建中肃然起敬。站起来一揖:“督帅心中存一念之仁,实为百姓福分,李某替永昌百姓再谢秦督帅!”
这不是老丈人给女婿行礼么?大帐里头好几个值守的番役弟兄忍不住笑。
陆远志本来最爱是促狭,爱和众人开玩笑,这回却把胖脸一板,正颜厉色的道:“大灾之后往往大疫,尸首腐坏发臭、瘟疫横生,瘟疫死者甚至会超过兵祸,这可不是玩的!李大人不是老丈人谢女婿。是永昌知府替本地百姓谢秦督帅!”
众弟兄心头凛然,没想到胖子竟说出这番话来,仔细一想。他是医馆出身,自然对疫病有深刻体会了。
粮草齐备,便是大举进兵之时。
孙承宗起立拱手:“斥候来报,莽应里一败涂地,身边聚众不过万人,器械辎重损失殆尽,战象仅剩下十几头,昨夜马不停蹄,朝芒市方向败退下去。”
邓子龙老而弥辣。闻言趋前抱拳,甲胄铿锵作响:“末将愿为先锋,追亡逐北,擒莽应里献于督帅帐下!”
“老将军,这个你怎么好和小侄争呢?”刘綎也狠狠的一跺脚。震得地面轰隆作响,啪的一下单膝跪下抱拳:“末将愿领命为前部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誓将莽应里捉拿献上!”
秦林呵呵大笑,邓神枪、刘大刀,有这两员大将。莽应里算个鸟啊?
土司首领和掸族将军也想表现对大明对秦督帅的耿耿忠心,却苦于不敢和刘邓两位将军相争,更不敢直接和秦林说话——他们眼神儿都是躲躲闪闪,实在怕极了秦林,昨夜的秦督帅,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神啊!
还好,湾甸土司和耿马土司两个最圆滑,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冲着思忘忧低声道:“思家侄女,老叔两个虽然弃暗投明,苦于没有尺寸之功,将来无颜见令尊大人于九泉之下……”
思忘忧一笑,知道他们俩的意思,看了看那些掸族将领也跃跃欲试,便也站起来对着秦林行礼,脆生生的道:“秦督帅,我也要领兵出战,为爹爹姆妈和哥哥姐姐们报仇雪恨!你说过,公正最重要,现在施甸的遇难百姓已经得到了公正,该轮到我们孟养啦。”
秦林微笑着频频颔首。
刘綎和邓子龙急了,一起和思忘忧争论,认为新附军是刚刚战败投降的乌合之众,忠诚固然令人怀疑,士气也很成问题,还是应该由大明的正规军来解决莽应里。
见思忘忧和刘邓两位将军争论,土司和掸族将军就不再藏着掖着了,一窝蜂的站起来辩论,表示虽然昨天打仗输给了明军,但是他们熟悉地理和风土人情,接下来的作战必定更有效率。
“谁和本将争先锋,且来试试本将这柄大刀!”刘綎将百二十斤的大刀抄在手里,看着土司们嘿嘿冷笑,一副耍赖皮的嘴脸。
“那么,我可以做前部先锋吗?”白霜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刘綎身后,只要一伸手就能打中他脑后要害。
刘綎吓得起了一身白毛汗,心说这都什么人哪,怎么走路没声音,不知不觉就走到老子身后?
见是白霜华,他就不敢争了,讪笑着把大刀抛在旁边,往后退了两步:“尊驾如领先锋,刘某自当退避三舍。”
帅案后面的秦林把脸一虎,白霜华不在营帐里头睡觉,跑到这里来争什么先锋官?
被秦林一瞪,曾经的魔教教主就有些心虚,面子上却不认输,朗声道:“秦林,你答应我的……”
帐中人都奇怪,这位亲兵番役怎么对秦督帅直呼其名呢?而且看起来,督帅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秦林知道白霜华说的是让白莲教有块海外立足之地的事情,便朝着思忘忧道:“思小姐,我派个人到你军中,做个先锋大将如何?”
“好啊!”思忘忧甜甜的笑着,小小的心头却有那么一丝不明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