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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无畏随即命令纵流带一千骑游戈于沽水河浮桥附近以牵制乌丸人的骑兵。如果蹋顿带人进城,纵流就烧桥。
燕无畏又命令心狐带一千骑守城门。此事不管是不是叛军的陷阱,只要退路被自己牢牢控制了,杀出重围不成问题。
“我和明之领三千骑直杀府衙,先把鲜于辰杀了。叛军失去主将,必定大乱,雍奴城立即可下。”
段炫不同意。段炫说鲜于辰的府衙有重兵把守,一旦攻击受阻,闻讯而来的叛军会把骑兵包围住。他认为应该先行分兵夺下另外三处城门,这样自己的骑兵进退皆立于不败之地。城门一失,叛军以为汉军大队人马来攻,必定军心尽失,无心抵抗,四下而逃。
燕无畏说,我们只有这么点人马,一旦分兵攻夺城门,必然造成实力分散,无法击败叛军的反扑。另外,我们攻击其他三处城门要走一段路,无法保证自己的行踪不被暴露,一旦行踪暴露城门迟迟打不下,我们就会被叛军包围,到那时大家即使突围逃出来了也是损兵折将。还有一点,如果这是叛军的陷阱,我们分兵攻打城门不正中叛军的下怀,被各个击破了吗?
“我们集中所有力量,出其不意,直接打下府衙,杀死鲜于辰。”燕无畏斩钉截铁地说道,“叛军失去指挥,定然茫然失措,我们则趁乱四下冲杀,碰到什么杀什么,把驻守雍奴城的叛军杀个七零八落,让他们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叛军就是有一万人也是一盘散沙不足为虑了。”
“如果攻击受阻……”
“我们掉头就跑。”燕无畏满不在乎地说道,“能拿下雍奴城当然最好了,拿不下,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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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深夜里,雍奴城的北城楼上数百支火把熊熊燃烧,把城门四周照得亮如白昼。突然,城楼上燃起了一堆大火,烈焰冲天。
埋伏在一里外的汉军铁骑在燕无畏的带领下,象一支离弦的长箭一般,风驰电掣,飞速冲出了黑暗,悄无声息地杀到了北城门下。
田豫腰悬长剑,神色紧张地飞步迎了上来,“北城门已经被我控制了,大人可以迅速占据其他城门,诛杀叛军。”
燕无畏对他做了个赞赏地手势,回头低声说道:“心狐,带上三百人,占据城楼。”
心狐向后一招手,一马当先冲进了城门,三百铁骑随后而入。
“大人,今夜北城楼当值的叛军首领是我父亲的故吏,绝对可靠。”田豫说道,“我还带了三十多个身强力壮的家丁,现在都在城楼上。大人还是立即进城吧。”
燕无畏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急什么?看你这样子好象急不可耐,非要把我推进陷阱似的。”
田豫焦急地说道:“大人不要说笑话,我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几十口人命,都在大人的手上捏着。大人打败了可以掉头跑,我怎么办?大人还是快一点吧。”
燕无畏用马鞭拍拍身上的灰尘,不急不慢地说道:“你家才几十口人命,我可有五千兄弟,相比起来,你家几十口人命算什么?”
田豫两眼一瞪,张嘴就要说什么,但看到燕无畏眼睛里的杀气,慌忙又把话吞回去了。他急得唉声叹气,在燕无畏的战马前来回乱转。
心狐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城楼上,他对燕无畏挥挥手,一切妥当。
燕无畏回头指指一位假司马,“再带七百人进去,控制北城门附近所有要害部位。”
七百铁骑一拥而入。田豫忍不住大声叫道:“大人,你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这么多人站在城门外面,一旦被叛军发现了……”
“你回去骑上马,带我们直接杀到府衙。”
田豫一愣,“大人,现在府衙是鲜于辰的大营所在,那里有重兵把守,戒备森严……”
“你罗嗦许多干什么?”燕无畏笑道,“你不是很着急吗?现在怎么不急了?”
“大人,直接攻击府衙太危险了,攻击如果受阻,叛军闻讯而来,城池就拿不下了。”
燕无畏不理他,举手朝身后挥动了两下。三千铁骑随即发出一阵轻微响动,人人刀出鞘,箭上弦,做好了攻击准备。田豫忿忿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跑回了城门。
城楼上的心狐奋力招手。
燕无畏低吼一声,猛踢马腹,战马一跃而起,纵身冲上了吊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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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匹战马虽然蹄子也包着嘴也套着,但奔跑起来的轰鸣声还是很大,地面也震颤的厉害,北疆人都熟悉这个,一听就知道有骑兵大军来了。迷迷糊糊的叛军卫兵茫然四顾,一时间脑子还反应不过来,更多的士兵则还沉睡在梦乡里。
三千人分成四路,同时向府衙冲去。府衙门口的卫兵惊呆了,他们看到披头散发的羌人气势汹汹地杀来,终于醒悟到汉军进城了,他们一边掉头狂奔,一边张嘴狂呼:“汉军……汉军杀来了……”
乱哄哄的叫喊声霎时撕破了黑夜的宁静,恐惧而凄厉。沉寂的府衙突然惊醒了。
“射……给我射……”燕无畏纵马狂奔,举刀狂呼。
长箭厉啸而起,刺耳的啸叫声在黑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惊心动魄,好象有万千亡灵同时张开了血淋淋的大嘴,发出了惨厉的长嚎。
“杀……”如雷般的吼声响彻了雍奴城。
数十个掉头逃跑的叛兵被飞奔的战马撞得满天飞舞,中箭仆倒者更是被乱蹄践踏,骨肉无存。守在府衙内的叛兵眼见汉兵杀到,也不管外面逃奔而来的士卒了,手忙脚乱地关上了大门。
“冲进去……”
燕无畏回手一刀背狠狠地敲在战马的肥臀上,战马吃痛,腾空而起,一头撞向了府门,“轰”一声巨响,府门碎裂,抵住府门的几个卫兵顿时被撞得血肉模糊,还有一个口喷鲜血被撞飞到了十几步开外。战马受伤,连滚带翻栽倒在了府衙大院内。燕无畏被摔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才勉勉强强地站了起来。他正在这里摇摇晃晃,那里已经冲上来了几个叛军士卒,燕无畏虎吼一声,随手砍倒一个叛兵,然后大展神威,一连砍翻了四五个,最后伸手抓住一个叛兵,大声叫道:“鲜于辰在哪?鲜于辰在哪……”
叛兵看到凶神恶煞一般的燕无畏,吓得魂飞天外,双手乱指一气。燕无畏又杀两人,低头再问,却发现那人已经被自己的大手活活卡死了。
羌人蜂拥而入,有的从大门,有的翻越府墙,一个个吼声如雷,象下山猛虎一般酣呼杀敌,四下乱冲,看到门就踹,看到人就砍,手下绝无活口。许多叛兵被砍死在卧榻上,更多的人衣裳不整地被砍死在院落里,士卒,仆役,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只要是活的,统统一刀毙命。从府衙后方冲进来的羌兵顺势点燃了柴房,大火顿时冲天而起。
“快,快,快,往里杀,往里杀……”段炫一手拎着血淋淋的战刀,一手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连声狂吼,“杀进去……”
府衙内人声鼎沸,杀声震天,叛兵临死前的惨叫声,四处逃窜的恐惧喊声,羌人的吼叫声,汇成了一股骇人心魄的血腥。
驻守城门和散落城门附近的叛军都被府衙内的杀声和大火惊醒了,大家惊恐不安地望着,心里恐惧到了极点,难道汉军杀进来了?几个叛军首领急忙集结军队,迅速赶往府衙救援。
鲜于辰被一帮亲卫兵簇拥着,左冲右突,不但没有杀出重围,反而死伤惨重,只好退回院落坚守待援。燕无畏带着一群亲兵向院门发起了猛攻。一群羌兵待在院墙外急得火烧火燎的,无计可施,几个人随即合计了一下,砍倒了院中一颗大树,几十人抱着这棵大树猛撞院墙,硬是把院墙撞倒了一截。羌兵随即呼啸而入,刀枪箭矢犹如*一般,转眼就将鲜于辰和他的二十多个亲兵砍了个净光。
“拿着鲜于辰的人头,我们杀向西城门,把纵流的人马放进来,快,快……”
一个羌兵举起长矛,狠狠地插进鲜于辰的人头,然后把人头高高举起,紧跟在燕无畏后面冲了出去。
府衙的大火越烧越大,烈焰腾空,照亮了整个雍奴城。
汉军铁骑迎着从西城门方向赶来支援的叛军杀了过去,“杀……”
“雍奴已失,鲜于辰已死,缴械投降……”
“降者免死……”
燕无畏和段炫带着自己的亲兵冲在最前面,一边高喊,一边挥刀猛剁。羌兵可不管这些,他们也听不懂两位大人和那些汉人士兵嘴里都叫些什么,他们只知道杀,一往无前的杀。
叛军士兵看到凶狠的羌人骑兵,又看到鲜于辰的人头,立时崩溃,转头就跑,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跑,恨不得长出四条腿来。
汉军铁骑衔尾猛追,一路高喊,一路狂砍,直杀得血流成河。
西城门大开,早就赶到附近的纵流率部杀了进来。大军随即沿着城中大道往来冲杀,勇不可挡。叛军失去了指挥,各自为战,乱得一塌糊涂,府衙的冲天大火,主将鲜于辰的人头,铺天盖地的汉军铁骑更是让叛军士卒肝胆俱裂,无心恋战,纷纷缴械投降。几个叛军首领打开城门,带着残兵败将慌不择路的出城逃亡。段炫和纵流毫不犹豫,各自领着一队人马狂追不舍,直到无人可追了这才押着俘虏回了城。
天亮时分,雍奴城被汉军全部控制,城池逐渐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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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蹋顿半夜就被城内的大火和厮杀声惊醒了,他慌忙集结军队守在浮桥两端,虽然忧心如焚,却半步也不敢离开浮桥。他担心又中了汉军的奸计,让汉军把浮桥烧了。
下半夜,从城内逃出来的叛军告诉他汉军攻占了城池,鲜于辰也被杀了,蹋顿顿时傻了眼。没有城内的粮草和牲畜,他的五千人马吃什么喝什么?蹋顿立即决定撤退。
“派人去蓟城,告诉大王雍奴被汉军攻占,我们已经撤往右北平的土垠城了。”
燕无畏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土,大声笑道:“这个蹋顿跑得好快,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们。”
心狐笑道:“大人,要不要追上去打他一下?”
燕无畏摇摇头,“算了,我们打不动了。这小子很有实力,追上去之后免不了一场血战。”
他回头看看段炫,问道:“明之,我们损失如何?”
“折损了三十七个兄弟,伤了一百多人。”段炫十分不满地说道,“攻打府衙,我们的损失大了一点,兄弟们死得有点不值。”
“有多少俘虏?”
“大概有一万多人。”段炫说道,“叛军基本上投降了,跑掉得不多。”
“我那匹马呢?”
“那马不行了。我看它很痛苦,已经叫人杀了。中午你吃马肉吗?”
燕无畏伤心地说道:“那马跟了我两年多……”他叹了口气,摇摇手,“你们吃吧,我吃不下去。你们这帮人,心真狠,把我的马杀了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吃它的肉……”
心狐咂咂嘴,笑道:“不吃怎么办?总不能把它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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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和刘虞的大军停留在蓟亭休整。两人先后上书天子,禀报军情,催要粮饷。
潞城和雍奴城的消息先后送到了北征军大营,刘虞和李弘大喜,下令重赏将士,再将捷报上书洛阳。这天,李弘受刘虞的邀请,到他的大营议事。李弘带着庞德和十几个侍从,出营缓缓而行。
蓟亭大战的战场已经清理干净,除了空气中还隐隐约约漂浮着难闻的血腥味,地上随处可见的干涸发黑的血色尘土外,已经看不出这里曾经是十几万人纠缠在一起酣呼鏖战的战场了。双方阵亡将士的尸骨已经掩埋在了平原下面的黑色土地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都将化为尘土。
远处,几个羌兵跪在巨大的坟冢前呜咽哭泣,凄惨的哭声随风飘荡在淡淡的血腥里,让人心酸欲泪。
李弘坐在黑豹宽厚的马背上,听着风中的哭泣,脑海里顿时掀起了无数个激战的身影,眼前掠过了一张张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他心里一阵阵战栗,眼眶渐渐的红了,他想起了铁狼,想起了田静,想起了里宋,想起了拳头,想起了许许多多死去的兄弟,他慢慢地趴到马颈上,紧紧地贴着黑色的马鬃,全身弯曲着,双肩剧烈地抽搐起来。
庞德和义从士卒们看到李弘悲痛难忍,想起自己死去的兄弟,各人心里酸楚,眼里含泪,低头无语。
风在平原上呼号,就象无数的英烈在仰天长啸。
大帅来了,他带着鲜卑大军杀进了大汉国,那支军队里有自己的兄弟,有自己的朋友,一次对决还不够,还要两次,三次,大家非要兵戎相见,杀个你死我活不可,为什么要这样?他想和大帅握手言欢,他想和那些兄弟坐在一起开怀畅饮,他想看到风雪。和连死了,风雪一定回来了,她一定就在大燕山的谈月谷。
和大帅决战,他没有信心,昔日驹屯大战,大帅在极度的劣势下反败为胜,大帅的那种气魄和神勇从此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大帅是不可战胜的。大帅来了,黑鹰铁骑一定也来了。想起那只神鹰铁嘴,李弘心里一抖,浑身上下不自觉地掠过一阵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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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虞要回涿郡去了。他要回去安抚百姓,要重建府衙,要抓紧时间春耕。再不播种,时间就要错过了。如果今年地里颗粒无收,到了冬天,仅靠赈灾是养活不了许多人的,他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幽州的百姓活下去,“我不想看到幽州饿莩遍野,更不想看到幽州人吃人。”
刘虞要把军队全部交给李弘,要让他全权负责幽州平叛的事。
“大人,如今鲜卑人入境,占据我燕山以南的大片土地和城池,我们当务之急不是继续平叛,而是要把鲜卑人赶出去,以免再蹈并州的覆辙。鲜卑人一旦倚仗渔阳城的高大坚固,稳定了燕山以南的大片疆域,我们再想夺回来,代价就相当大了。”李弘言辞恳切地说道,“大人,蓟城拿下后,我要率部去渔阳,平叛的事暂时放一放吧。”
“不行。”刘虞坚决地说道,“张举和张纯逃回辽西后,叛军还有几万人,再加上乌丸人,他们还有近十万的兵力,如果不趁胜追击,不把他们彻底击败,他们就有可能卷土重来。看看冀州,你就应该知道彻底全歼蚁贼有多么重要。平叛才是当务之急,平叛才是确保幽州迅速稳定下来的根本。”
“鲜卑人从外面打进来,我们可以凭借城池和关隘步步阻击,但如果蚁贼从我们背后打过来,我们就无力阻止了。蚁贼有流民做支撑,他们随时随地都会漫延成为十几万人的大祸。大祸一成,幽州必失,那时不要说抵御鲜卑人,就连幽州都是鲜卑人的了。”
“大人,此去辽西辽东有上千里之遥,几万大军长途跋涉,粮草运输是个大问题。如今并州匈奴叛乱,鲜卑寇关入侵,朝廷同时要应付两个战场的大战,国库根本无力支撑。”李弘苦口婆心地劝道,“大人,这些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为何还要执意继续平叛?”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大军进到辽西,叛军一定会后撤辽东,大军再追到辽东,距离蓟城就有千里之遥了,如果此时朝廷无力提供粮饷,大军只要两个结局,要么急速撤回,损兵折将,要么无力撤退,全军覆没。而这个时候,鲜卑人只要一万铁骑,就能占据幽州全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