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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岑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半张脸都是青青的胡茬,神情木然,连走路的姿势都不像以前那样挺拔。因为是命案凶嫌,他除了重枷还有脚镣,每走一步都哗啦作响。
贝琉璃用力托了托颈项上的重枷,比起沈岑的,这个重枷只算是轻量级的了。
纵使朗清疏心急如焚,表面仍是一脸淡然。
沈岑在前,贝琉璃在中,朗清疏最后,三人前后脚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高瘦的金知府坐在上位,细长的眼睛和瘦削的脸庞满是疲惫,见三人进来,疲惫之中又凭添了许多无可奈何。
虎背熊腰的雷捕头,见到沈岑这般模样,不禁瞪大了两只牛眼,唉。又在金知府的示意下,让捕头曲正守在书房外,转身把书房的门栓上了。
金知府忍不住长叹一声:“沈大人,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
沈岑一直微微地摇晃着,仿佛被重枷压垮了所有的斗志,对于金知府的询问,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朗清疏冷冷地开口:“为了救人,我们都曾沾染鲜血。只是背上命案,你为何颓丧到如此地步?”
沈岑停顿了一下,仍然低着头,像风中杨柳般轻晃着。
接下来的两刻钟,不管朗清疏问什么,沈岑一言不发,始终低着头。
金知府也不免焦躁起来,倘若是其他知县,用不了半天,他就能升堂、人证物证、下判、结书上报,一天时间就能将命案了断。可沈岑这样情形,即使他有心帮助,也于事无补啊。
雷捕头满是络腮胡子的脸,阴沉得像暴雨来袭,金大人素来体弱,此次赈灾舟车劳顿,本就疲惫不堪。一听闻沈岑杀人,彻夜未眠地赶路,现在完全靠精神强撑。哪知,这沈岑还不配合。
朗清疏从未遇到沈岑这副痞赖模样,望着金知府与雷捕头,很是尴尬。只得向他们行礼:“请知府大人,再给朗某一些时间,沈岑杀人之事实在蹊跷。”
雷捕头哼了一声。
金知府向朗清疏拱了拱手:“朗大人,您与沈大人对金某有知遇之恩,三年前还为金某破获灭门大案,一切感激都放在心里。可是沈大人这样,即使金某也有心无力啊。”
朗清疏心里很清楚:“多谢金大人高抬贵手,朗某代表沈岑感激不尽。可否再给我一些时间?”
金知府略加思索,方才回答:“知县杀人,人证物证俱全,按夏澜国律令,必须当庭审判,五日之内上报大理寺。我可以用大雪封路的理由,给你五天时间追查,再拖,金某官帽不保。”
夏澜国的律令,朗清疏再清楚不过,只是按现在的情形,别说五日,就是十五日都未必能找到线索。好在,金知府是念旧的人,这五天期限,已是尽力。
沈岑对他们的谈话充耳不闻,只是径自颠着脚,摇晃得脚镣和重枷哗啦作响。
雷捕头压着怒火,用熊掌般宽大的手将沈岑提了起来:“你这厮,知不知道我家大人为此要冒多少风险,既耽误了赈灾,还可能被其他人参上一本。你倒是说话啊!”
沈岑像块破布一样,被雷捕头摇来晃去,一声不吭。
雷捕头一松手,沈岑摔在了地上。
原本这次询问是要刨根问底,了解九刀的真相,可是沈岑一言不发,就此变成僵局。
朗清疏轻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不知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救沈岑。
贝琉璃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旁观,心里的纳闷不比其他人少,不太明白,现在的沈岑与三天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以前的他身姿挺拔,再加上皮肤白净,给人非常清爽的感觉,笑起来更像阳光四射;即使闷闷不乐、承担着重压,也能扛能背负。
可是现在,他站姿歪斜、斜眼看人,脸一直向着光线暗的一侧,连回答时都不与任何人有视线的交集。戴着重枷与脚镣,就像农田里的稻草人穿着盔甲一样,随时随地会崩塌。
按说沈家也是夏澜国的大世家,家教甚严。就算沈岑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也不会是现在这种样子。
书房的气氛沉闷得掉渣渣。
朗清疏突然想到,沈岑对贝琉璃颇有好感,于是,开口:“贝琉璃,你去和沈岑交谈试试。”
贝琉璃也不愿意看到沈岑放弃这唯一的申辩机会,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轻唤了一声:“沈大人,大人。”
沈岑没有反应。
贝琉璃尽量让声音温和,又唤道:“沈大人,您和曲正捕头去查案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您能回忆得起来吗?”
沈岑缓缓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她。
贝琉璃被他冰冷的眼神惊到了,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正在这时,书房外有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歪歪斜斜站着的沈岑慢慢站直了。
就在大家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沈岑总算要开口说话了。
意外就这样发生了,一瞬间,沈岑的重枷和脚镣同时掉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了进攻。
贝琉璃还没反应过来,腹部挨了一记重拳,整个人被掀翻在地,吐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