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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姨娘扶着钱知县,来到了陈夫人居住的沁园,穿过檐廊,上了小桥,辗转往复之中,一座黑色重檐的两层楼阁矗立在白色之中。
这里曾经遍栽芳香植物,一年四季都清香四逸。再如今厚厚的积雪也遮不住枯黄,就像居住在这里的人儿一样,毫无生气。
赵姨娘敲了敲一楼的花格门。
门应声而开,陈夫人的陪嫁丫鬟瑞雪见到钱知县,面露喜色。恭身行礼,迎过钱知县:“大少爷,您总算来了,快请进吧。”
钱知县跨了进去。
赵姨娘曾经赶着夜路去给钱知县报信,自认功劳不小,也想进去凑个热闹,刚迈出一条腿。
瑞雪双手扶门:“夫人要与钱大人叙旧。请赵姨娘去厨房准备一些可口的饭菜。”说完,紧闭了花格门。
赵姨娘碰了一鼻子灰,跺着脚去了厨房。
钱知县进了里屋,见到了床榻上的妹妹,比去年更显老了,不由地心头酸楚。叹息着责备:“当年爹娘不同意你与老陈这桩亲事,你却执意要嫁。现在可好,把自己熬成这副模样。”
陈夫人伸出枯瘦的手:“哥,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我知道错了。你快坐下吧。”
钱知县知道,自己不管坐哪儿都是一堆肥肉,可是偏偏妹妹瘦成细竹竿,又叹气:“妹子啊,把哥身上的肉匀一些给你吧,瞧瞧你瘦的,刨去皮就只剩骨了。”
陈夫人吩咐道:“瑞雪,去把梅山雪芽取出来,沏一壶茶来。”
瑞雪应了一声,在柜子里翻了几下,取出了用锦盒盛装的梅山雪芽,沏茶去了。
钱知县低声问道:“妹啊,那晚到底怎么回事?老陈怎么就进去了呢?”
陈夫人摇了摇头:“那晚我们都已歇下,只听到荷塘那边闹轰轰的,打开窗户一看,差役们已经将夫君和管家捆住。说他们将陈娘沉塘,被捉当场。详细的,我也不清楚。”说完,揉着隐隐作疼的额头。
钱知县是脑子灵光的无赖,夜深人静偷偷沉塘,向来神不知鬼不觉。他们竟然在这种时候被差役们抓个正着?只有一个可能,差役们那晚就在外面守着。
陈夫人仍是摇头,愁容满面道:“哥,你能不能先把夫君和管家放回来?”
钱知县垮着一张肥脸,哼哼唧唧地回答:“妹啊,沈岑是个人精,李主簿是棵墙头草,之前手下的差役,基本都被沈岑收服了。我去县衙,连妹婿的面都未曾见得。这事难办啊。”
陈夫人急了,摇着钱知县的手:“哥,你的主意多,一定有办法,你再想想。”
钱知县拍着妹妹的手:“亲妹子哟,人走茶凉。我现在依靠的是九品官阶,可偏偏沈岑不卖帐。而且妹婿的罪名都坐实了。我是实在没法子。”说着,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步。
陈夫人本来头晕目眩,立刻摆着手说:“哥,你别再转圈了。夫君被抓的那天,派了管家给朗清疏下请阑,请他带柳絮来吃午膳。其实是请她来为我瞧病。可是不巧,柳絮什么都没带,病也没瞧成。”
钱知县斜睨着眼睛:“柳絮?怎么又是柳絮?靖安县有几个柳絮?”
陈夫人很诧异地回答:“夫君从官婢庭买回来的官婢柳絮呀,还有哪个柳絮?”
钱知县摆摆手说:“妹啊,我看你是病糊涂了。官婢庭只有一个柳絮,死了快半年了。”
陈夫人惊骇地捂着胸口:“哥,柳絮就是半年前到陈宅的,哥,你可别吓唬我。”
钱知县双手一摊:“真的已经死半年了,我亲自……”他咽回了后面半句话。
陈夫人的眼神一亮:“哥,你又做什么坏事了?你快告诉我。”
钱知县眼珠一转:“没,没有。妹啊,反正官婢庭的柳絮已经死了,不可能死而复生。”
陈夫人自然清楚自家兄长,追问道:“哥,你别骗我。你去安阳县上任已经大半年了,怎么会知道靖安县官婢庭的事情?为何连官婢的名字都记得如此清楚?”
钱知县好说歹说,妹妹都不相信,他转了转小眼珠,转移话题:“妹妹啊,官婢柳絮真的死了。也许这个柳絮是沈岑派进来摸底的。你和我说说,到陈宅来当丫鬟的柳絮是什么模样?”
陈夫人这才睁开眼睛,幽幽地望着钱知县冒汗的酒糟鼻:“眉眼如画,肤白如雪,大眼睛,小嘴唇。能写能画,知书达礼,也很上得了台面。而且医术高超,曾在陈宅让魏医出了大丑。”
钱知县抹去了酒糟鼻上的汗珠:“这两个差得也太大了。女偷柳絮勉强有些姿色,而且她言语粗俗,擅长用自己的姿色劳好处,最关键的是,她不会医术。是了,一定是了,这个柳絮是沈岑派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