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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也注视着他,充满的灰蓝眼瞳黯淡了许多,短短的一天时间,下巴竟然生出不少胡茬子。
她从未想过这个随心所欲的硬汉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却偏偏是这样的他,吸引着她的注意。
半晌,柳絮先开口:“沈岑……下落不明,你担心焦虑很正常,人都有七情六欲,担忧就要有担忧的样子,想说就说。看你平时的样子,就知道心里肯定存了很多事情。想聊一下吗?”
朗清疏有一瞬间的愕然,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还是一位柔弱的少女。
柳絮见朗清疏没反应,悻悻地准备离开,唉,难得想安慰一个爱人下落不明的GAY,算了,人家不领情。就在她快走出门的时候,身后传来朗清疏的声音。
“柳絮,我和沈岑不是你想的那样。”
柳絮回头狐疑地望着:“我想的哪样?”不就是龙阳之好嘛,承认一下会怎么样?她又不会歧视他。
朗清疏将绿竹箫放进床边的袋子里,问道:“你打算一直站在门边商谈吗?”
柳絮起的头,也不好拒绝,坐在床旁的地榻上。
朗清疏解释道:“我与沈岑是总角之交,幼时常借宿在他家,也算是睡一张床长大的。我们一起念私塾,一起参加科试,一起入刑部任职。经常没日没夜地查案,困极了倒头就睡,也常睡同一张床。加上沈岑很能添乱,常常引人侧目。我们之间并无苟且之事。”
柳絮哦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好吧,微博里的好基友故事看太多,她想歪了。
朗清疏心乱如麻,随手取来一叠宣纸,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教你用毛笔。”
柳絮傻眼,这个时候教什么毛笔字?
朗清疏提笔在宣纸上写道:“我和沈岑自幼习武,身手不弱。”
柳絮转了转黑亮的眼睛,瞬间有些不明所以的激动,也拿了一枝毛笔开始鬼画符:“他不会有事的。”
朗清疏眼中的阴霾并未散开:“一场恶斗,他生死未卜,音讯全无。”
鬼画符继续着:“食盒连个碎片都没发现,沈大人应该会安然无恙。”
朗清疏轻轻地摇了摇头:“安然无恙定会回县衙,只怕被人挟持不得脱身。”他们的对手有多可怕,他不能告诉柳絮。
柳絮提笔又放下,怎么也写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最后落笔:“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将宣纸捧起,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脆弱与无助不适合出现在硬汉身上,尤其是她愿意关注的硬汉。
朗清疏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陌生的情愫在心田荡漾,在他的眼,柳絮的美好并非她的容貌与医术,而在于她温暖的笑容,不阿谀奉承,也不是敬畏讨好,像阳光一样。他喜欢这样的笑容。
疾风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大呵欠,慢慢眯缝起眼睛来。
沈岑生死未卜,又毫无音讯。
这种时候,柳絮也静不下心来学毛笔字,随便鬼画符了几张,就说自己累了,回房休息去了。
朗清疏望着柳絮消失在视线里,怎么也说不出“别走”两个字。
厨房里,小景一边做着饭菜,一边泪流满面,沈大人死了,谁还会为她的父亲申冤?她何时才能与父亲重逢?父亲在大牢里又过得什么样的生活?
小景越想越难过,泪水顺着脸颊落进汤里,急忙盖上锅盖,蹲在厨房的角落里等着汤开。
为何爹爹会遭此厄运?为何上苍无视花家的冤屈?
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可是内心的痛怎么也无法消退。
视线再三模糊,泪水决了堤。
模糊的泪光之中,依稀着记得她的爹爹被强行带走,一纸判书丢在年仅十岁的她的面前,在目睹了陈娘的背叛,只是两天时间,家境殷实的她就像深秋的落叶,从天堂跌入地狱。
钱知县说,如果五户人家愿意以钱换命,她的爹爹就可以从流放罪变成入狱。
她甚至不敢说爹爹是被冤枉的,赔着笑脸一次次登门,一次次被赶出门,又一次次地敲门……她在这五户人家之间奔走,受尽了奚落、羞辱与谩骂,只求他们愿意开出价码来,哪怕是天价。
而且她还要应对花商的催债,还要结算长短工的工钱……
“银边十八学士”的花家就这样,突然全都压在了她的肩上,除了咬牙坚持,别无选择。
那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仿佛一辈子那样漫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儿,小景急忙擦去泪水,糟了,汤烧干了,急忙去揭锅盖,却忘记裹上布巾。随着锅盖逸出的蒸汽烫了双手,又红又肿,疼得钻心。
泪水又一次模糊了视线,脑海里却是那时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