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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敏觉得身后有森森的寒意割开光与影,然后手上一松,绳子落到了地上。
中年男子当着嘉敏交给周蝶周安一人一枚火流星,吩咐说:“要有不对,就放出火流星,这头,王妃是死定了。阿城,你回瑶光寺,看到信号,就把寺里的人宰个干净——周安,你驾车送三娘子进宫。”
“嘉敏!”王妃看着松动手腕的嘉敏,几乎是绝望地喊了一句。
“母亲放心,”嘉敏笑语盈盈:“我会把太后娘娘请来的。”
“笃”、“笃”、“笃”!
突如其来的叩门声,九华堂里人人都是一惊,连烛火都摇曳得岌岌可危。中年男子看了周蝶一眼,周蝶的匕首抵在嘉敏腰后,耳语:“应话!”
嘉敏扬声应道:“谁呀?”
“阿敏?”外头传来贺兰初袖的声音。
“这么晚了,表姐有什么事?”不等周蝶再吩咐,嘉敏自然而然就问。
贺兰初袖心里纳闷,嘉敏和王妃不和,王妃免了她晨昏定省,就更加不来九华堂了,怎么今晚竟在?又想起白日里嘉敏的不同寻常,心中疑云更甚。口中却只道:“我过来给王妃请安。”
嘉敏心道我还不知道我这个好表姐,还每日按时来给王妃晨昏定省呢。忽的心里一动,贺兰初袖也是个聪明人……腰后一紧,嘉敏赶紧说道:“表姐回去吧,母亲今儿头疼,已经睡下了。”
“头疼?”贺兰初袖的声音里充满了忧虑与担心,“要紧么?”
“不要紧。”嘉敏也知道这句话是在冒险,可是这个险,她不能不冒。之前没有料到王妃会出门探看,被一举拿下,只威胁周城保住嘉言的命。周城这样滑头,没准就真只保住嘉言的命了。要知道他方才给她上绑,可丝毫都没有作假。白芷手里有她塞的小锉刀是没错,但是白芷能成什么事,她是真不敢赌——千怪万怪,怪王妃关心则乱,冒失出府。嘉敏暗叹一声,说道:“我给母亲点了安神香,就你房里我常用的那种……”
腰后又是一紧:“少废话!”
嘉敏心道要是这会儿贺兰初袖反问一句:“什么我房里你常用的”,她就是死路一条……好在贺兰初袖果然是个极聪明的人,听到话,只应一声:“那就好……王妃好好休息,我回房了。”
脚步轻快,不紧不慢走远。
嘉敏手心里攥着的汗,到这时候才凉下来。她平素不用香,倒是贺兰初袖常用。
中年男子看她一眼:“去吧。”
嘉敏领路,周蝶亦步亦趋,后面跟着周城周安。
出门,穿廊过洞,出府。周城要打马回瑶光寺,嘉敏猛走几步,拽住他的袖,身后紧贴着周蝶的匕首与喝问:“做什么?”声音略略沙哑。嘉敏也不管,兀自说道:“帮我多抽那臭丫头几下,回头我赏你高丽美人。”
“高丽”两个字说得又快又含糊。
周城微垂了眼皮在暗影里,脸上也看不出是喜是怒,浓密的睫就压在眼珠子上,一重一重的光影,不知怎地,竟恍惚生出三分秾丽的颜色,他说:“好。”
嘉敏这才松手,回头上周安的车。车里没有点灯,周蝶的呼吸浅得近乎于无。就好像黑压压的车厢里就只有嘉敏一个人,不,一个鬼。
甩鞭子的声音,马蹄得得得的声音,车轮辘辘地转动。
南平王妃的腰牌果然管用,宫城侍卫问过嘉敏的身份就放了行。巍峨的宫殿潜伏在巨大的阴影里,草木葳蕤,初夏时候特有的香,纺织娘在很远的地方一声一声地唱,脚步都轻得近乎于无。
嘉敏前世是来过宫里的,虽然次数不是特别多,也不是每个地方都去过。也还是生出归来池苑皆依旧的感慨。
“七年了。”如果不是数字对不上,嘉敏几乎要以为是自己脱口而出。转眸,暗色里周蝶默然的面孔。光色并不明朗,所以看得也没有多清楚。那是个年近四十的妇人,看得出娟秀的轮廓。
莫非是当初周皇后身边的人?
一念未了,就听得周蝶淡淡地说:“再没人比我对这宫里更熟了……三娘子,你可莫要打错了主意。”
果然……么。嘉敏假假瑟缩了一下:“你、你要杀我吗?”
周蝶笑一笑,寒光在黑暗里一闪而没。再没有光,也没有回答。嘉敏自言自语自我安慰:“我阿爹还没回来呢。”
南平王在外,是兵权在握,就算周皇后如愿回宫,也还有大批的官员和宗室需要弹压。这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如果周皇后不想再次被赶回瑶光寺的话。王妃也就罢了,她元嘉敏可是南平王的亲骨肉。
周蝶自然明白嘉敏的暗示,哂然一声,并不答话。
又进一重门,验过腰牌,周安留在外面,嘉敏与周蝶下车,被领往胡太后所居的昭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