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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梅花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安宁感觉一道九霄神雷就这样朝她劈了下来,更感到说不出的荒谬。
难怪,难怪秦桃会知道一点王翠翠的事情,恐怕是李梅花在向她介绍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的吧。
她脸色沉了沉,“翠翠的事情,也是你告诉她的?”
李梅花道:“我只是想着,多让一些人知道翠翠的话,对她以后的亲事也有帮助。”别看有些人嘴里说着媳妇要那么能干干嘛,还是温柔沉静会顾家的好,但是在找对象的时候还是更偏向那些传出能干名声的姑娘。李梅花只觉得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翠翠好。若不是她有好名声,她未婚夫家哪里同她结亲。
“但是翠翠现在并不想成亲。”她严肃道。
“她那想法哪里可取,作为女人,若是不结婚,那是一辈子都被人戳脊梁骨的。安宁啊,你也应该好好劝劝她,翠翠最听你的话,你说的话,她肯定听得进去的。”
她这样的苦口婆心落在安宁眼中,却只感到一阵的心累。
她转移话题,“你那小姑是怎么同你说的?”
李梅花脸色也有些尴尬,“她说你们家的胭脂抹上脸实在好看,所以忍不住每天都来蹭你们二十个的免费名额。所以才会同你们吵了起来。她家境不算好,又到了爱俏的年纪,也是情有可原。”
安宁冷笑,这秦桃可真会推脱,只说是蹭胭脂的事情,丝毫不提自己拉皮条的行为。
等等,她到底有几个哥哥?安宁猛地想起李梅花说过她未婚夫学业很好,总不可能秦家两个儿子都很会念书吧?
她问道:“你小姑只有你未婚夫那位哥哥吗?”
李梅花不明白她怎么说到这个事,点点头,“我那未来婆婆只生下了他们一子一女。”
安宁算是明白了,她越发看不起这秦家的人品,那秦政在同李梅花有婚约的情况下,居然还试图勾搭她家翠翠。更恶心的是,他们还是因为李梅花这个未婚妻才知道翠翠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再也压抑不住声音中的怒气,“也就是说那秦政就是你的未婚夫了?”
“咦,你也听过他的名声吗?”
安宁冷冷一笑,“是啊,当然听过了。你可知,我们为何要把秦桃赶出去?就是因为她天天在翠翠面前说她哥哥是多么好的夫婿人选,那秦政也天天在她们回去的路上吟诗。”
李梅花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她摇了摇头,不可置信地说道:“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那么做!”
安宁直接说道:“你若是不相信,随时可以找他们过来对峙一下。”她看着李梅花受到严重打击的模样,心里颇为同情她,本来以为是良人,结果却是这样朝三暮四的狗东西。
作为朋友,她只能劝她还是别在秦政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梅花,像这样的人家,你真的打算要吗?他还没成亲就已经这样,而且翠翠可是你的好姐妹。兔子姑且不吃窝边草呢。”
李梅花只是沉默地低着头,全然没有平素的爽利。
这时候,王翠翠端着一个盘子进来了,盘子里放着泡好的花茶和一叠的枣泥山药糕。
安宁看到那糕点,说道:“那糕点肯定是舅母给你的。”
王翠翠微微一笑,点点头,“刚刚李夫人拿了好一些糕点过来给我们呢,我想梅花挺喜欢吃这个的,便带了进来。”
她只知道李梅花有事情要同安宁说,具体的内容却不清楚。
李梅花看着身形窈窕的王翠翠,她皮肤白皙,脸颊上淡淡的粉色更是很好地凸显出了少女的青春气息,面容清秀,月牙色的带子一绑,便显出了纤细的腰肢。
她唇角含着浅淡的笑意,看上去温柔可亲。
李梅花顿时可以理解为什么秦政会跑到她面前去献殷勤了,对于秦政那样的书生而言,王翠翠这种类型才是他所喜欢的吧。
她鼻子一酸,垂下头,不让人看见她红了的眼睛,“安宁,我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说罢,急急忙忙离开。
王翠翠冲着她背影道:“好歹吃点东西再走啊。”
李梅花却置若罔闻,直接冲了出去,像是无法忍受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
安宁只希望这位朋友能够早点想开,像秦政那样的人,根本配不上李梅花。按照现代的说法便是,这种男的还要留着过节做什么?
王翠翠看她眉眼之间的阴翳,问道:“怎么了?”
安宁想了想,还是把秦政兄妹的事情告诉王翠翠,王翠翠气得眼光都要红了。
心中的话也脱口而出:“若是这样她还要那男的,那我们之间也做不成姐妹了。”
三天以后,当李梅花一脸甜蜜地过来找她的时候,安宁便明白了她所做的决定了。她还是选择原谅了那男人。
李梅花在她了如指掌的清亮眼神中,有了一瞬间的动摇,下一秒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秦政说了,他是一时鬼迷心窍了,他再也不会那么做的,会一辈子对我好的。我相信他。我长得本来就没翠翠好看,他一时迷了心智也是正常的。”
安宁有些失望,还是忍着怒气同她说道:“梅花,我觉得你可以找到比秦家更好的人家。”
李梅花直接打断她的话,“安宁,你放心吧,我觉得没有比秦政更好的,男人嘛,本来就是这样的,只要他知道悔改就好。”她知道自己比不上安宁他们,但是如果秦政成了秀才,将来考上举人,在这些小伙伴面前,她便用不着再感觉自己低人一等了。
她言语信誓旦旦,像是要说服安宁,也像是要说服自己。
安宁看着她油米不进的面容,咬了咬牙,只能摇摇头,“算了,你高兴就好。”
李梅花笑了笑,随即想起某件事,笑容消退了一些,“安宁,你门口那个牌子……”
安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放心吧,我会让雨歌拿下的。不过你告诉她,她若是再登门一次,我便重新挂上,谁来讲情都没用。”
李梅花低下头,“我也知道她做的不好,但她毕竟是我未来的小姑,我若是不为她说情,以后入门后怎么办?”
“嗯,所以我这次拿下牌子只是看在我们交情一场的份上。”
李梅花手指微曲,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我有些怀念我们在船上的那段时光了,无忧无虑的。”
安宁回忆起那段,脸色也温柔了几分,“不过我更喜欢现在这样,当时再轻松,毕竟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
李梅花唇角微微勾起,“是啊,你同我们不一样,你一直都是这样。”
当时的四个人中,安宁年纪最小,但是性格最为独立自强的也是她,其次是李艳。只是,她毕竟是女孩子,就算再厉害又如何?还不如好好寻个好对象,后半辈子也有了依靠。
李梅花又问道:“安宁,你最近有时间吗?我想跟着你多学一点诗词歌赋。这样以后同秦政也更有共同语言。”
李梅花其实是一个很有上进心很会争取的女孩,只是她的上进心明显用在了安宁不喜欢的地方。安宁只要一想起她之所以学习这些是为了讨好一个男人,心中忍不住腾起了淡淡的厌恶情绪。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冷淡起来,“这个恐怕没办法,我月底就要去京城了。”
李梅花闻言有些失望,又问:“怎么突然去京城啦?”京城啊,别说开原县这个小地方了,就算是宣州的州府也是远远比不过的。她这辈子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去的机会呢。
安宁只是摆出了一致对外的借口:“我这蝶恋花是同京城的一个大家小姐一起合作的,她有心想在京城也弄上一家,所以让我过去看看呢。”这说的算是一半的实话吧。安玲珑从很早之前就一直怂恿她在京城开一家了,只是她一直都没有什么时间。这次过去主要是为了比赛,其次便是准备开店的事情。
李梅花很是羡慕,没想到安宁居然做生意要做到国都去了,作为小县城的人,李梅花自然对国都有着最深层的向往。如果说他们这里是丑小鸭的话,那么国都的人便是白天鹅了。
“真好啊。”安宁有这样的机遇,她怎么能够因为自己的一点私事而留下她呢?再说了,向李艳学习也是可以的。安宁有出息,她这个朋友面子上也有光辉。所以李梅花很快收拾好了情绪,真心实意地向安宁恭喜。
再说过一些话后,她便向安宁道别了。
知道她同秦政和好,最伤心的反而是王翠翠。她倒不至于为了秦政这么一个她看不上眼的烂男人而伤心,她只是为自己和李梅花一番姐妹感情而难过。她知道自己同李梅花再也没办法完全回到过去了。
李梅花对她说道:“等我成亲那天,你一定要过来吃我们的酒席。”
她看着安宁的眼神还是同过去一样,看着王翠翠的眼神却多了一丝的防备和芥蒂。
王翠翠对人的情绪最为敏感,尽管李梅花面上仍然同她亲亲热热的,她又如何看不出来呢?
安宁知道这事后也有些恼怒——这件事翠翠才是受害者,李梅花不怪秦政,反而介怀起翠翠的存在,这是什么道理。
她最讨厌的便是为了一个男人而疏远姐妹的人,对于李梅花的心又冷了一些,尽管两人仍然有交情,但是她也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努力替她着想了。
……
在安宁离开开原县的前几天,一些事情反而一直拼命找上门来。首先便是王翠翠的母亲和哥哥。
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了翠翠在蝶恋花的消息,两人还特地花钱坐马车从重县赶来了开原县。
王翠翠的母亲王孙氏很瘦,那张同王翠翠有几分相像的脸因为过分的消瘦而显出了几分的刻薄相,她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麻布衣衫,一进蝶恋花眼睛就四处转,看到打扮焕然一新的女儿更是眼睛一亮。
王翠翠的哥哥王大治穿着七成新的棉布衣衫,手里还拿着一把的扇子。安宁发现越是穷酸的书生似乎就越喜欢手里拿扇子,至少她就没见过蔚邵卿和沈以行手不离扇子。
只是因为蝶恋花不招待男客的关系,即使王大治表示自己是翠翠的哥哥,仍然让安宁喊蔚景把他丢出去。王大治虽然想要抗议,但是在蔚景拔剑轻轻松松砍掉了一截木棍后,便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王孙氏努力把视线从女儿头上的银钗移开,抹了抹眼泪,一脸的慈爱,“翠翠啊,看到你现在生活过得如此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为了防止她闹事,安宁直接让她进了内室,省的不知道的客人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王翠翠却只是无动于衷说道:“哦,是吗?”
这个反应显然不在王孙氏的估算以内,她想了想,又继续哭诉,“你走了以后,娘真的是吃不香睡不熟啊,娘担心死你了。没想到你有现在这样的出息,娘真为你感到高兴。”
安宁冷笑道:“若是真的担心,就不会为了把翠翠多卖出一点银子,而让人牙子把她卖到那种地方去。”
王孙氏怔了怔,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这件事,脸上挂不住,“你一个小丫头,我同我女儿说话,你插嘴什么?”
安宁直接笑道:“翠翠的卖身契在我手上,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王翠翠漠然地看着王孙氏,“你今天过来到底想说什么?”
王孙氏以为女儿仍然像过去那样好拿捏,急忙说出来意,“咱们县里来了一个可有学问的举人,听说他曾经教出了一个进士,三个举人,还有好几个秀才。你哥正打算拜在他门下,只是一个月需要四两的束脩,娘听说你在这边一个月可是有五两银子呢。”
其实那举人收的束脩不过是二两,但是王孙氏有心向女儿多拿一点,便干脆多报了一倍。
王翠翠很干脆地说道:“我没钱。”
王孙氏生气道:“翠翠啊,你来这里后便学会了骗人?你一个月都有五两银子怎么可能没钱!”早知道女儿能赚这么多,当初就不该卖了女儿,那么五两银子都是她的了。
“我上个月打坏了有五米长四米宽的玻璃,姑娘让我赔钱,我把以前攒的银子都赔给姑娘,但是还不够呢。”
王孙氏听了忍不住心疼起了钱,“这什么玻璃啊,怎么那么贵?你不会是哄我家翠翠的吧?”
安宁没想到翠翠还真历练出来了,随口就能说出这样的瞎话,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她直接嘲笑王孙氏:“那样一块玻璃知古斋至少要卖个两百两银子,翠翠到现在还欠我一百多两呢。玻璃本来就是这么贵,不过你本来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恐怕你连知古斋是什么都不知道吧?那地方的东西就算卖了你,也是买不起。”
安宁平时从来不会这样嘲笑人,更不会说人是土包子,只是因为太过恶心王孙氏的人品,自然什么难听说什么。
王孙氏被她说的满脸通红,偏偏看安宁一副富贵人家做派,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家,她欺软怕硬惯了,便迁怒到女儿身上,“你怎么笨手笨脚的,打坏了这样的东西!”这岂不是说他们这一趟浪费了路费,还一文钱都拿不到吗?
她越说越心疼钱,心中只当王翠翠是她女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全然不管这并非她的地盘。
安宁眼睛危险地眯起,直接推开她的手,王孙氏没料到这一遭,直接跌倒在地上。
“翠翠现在是我的婢女,你没经过我同意,就想打她吗?”
“她是我女儿!我教训我女儿有什么错!”
安宁直接向她普及大周的律法,“按照律法而言,在我有了翠翠的身契后,她的一切都是我掌管的,即使是父母也没法做主她的婚事。你想要打她,可以啊,你给她赎身,到时候,你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或者你打完后,给我她的医药费也可以。嗯,打一巴掌二两银子的医药费好了。”
王孙氏卖了两次女儿,也是知道女儿被卖了后,相当于主人的物品,她咬牙道:“打一巴掌哪里需要那么贵?”即使一巴掌只要一文钱,她也是舍不得出那点银子的,只不过不想在嘴皮上落下风罢了。
安宁凉凉说道:“我家又不是同你们家一样,穷鬼一个,打伤了翠翠,用的药材也都是好的,当然昂贵了。你赔不起医药费,就别打。”
她左一句土包子,又一句穷鬼,戳得王孙氏的心窝一阵的疼痛。
别看安宁平时笑容甜美,看上去十分好亲近,她摆出架子,一脸嘲讽时也是气场十足,压得王孙氏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王孙氏竭力忍下这口气,抬眼看见女儿无动于衷的神态,对这个女儿更是讨厌了几分。这个赔钱货,她的亲生娘亲被骂成这个样子,她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在旁边看笑话。早知道当初生下她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掐死!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运道,居然从青楼里被赎出来,倘若她还在楼里,她每个月还可以拿几两银子的卖身钱呢。
安宁说得口渴了,王翠翠还给她倒了杯水,润润喉咙。
王孙氏也不算是蠢到底了,她生气过后,才稍微回转过来,这周家的小姐不会是在为翠翠出气吧?
她念头一起,便换了个试探方式,“我,我知道我错了。可是只有她哥有出息,她以后日子才好过啊,我也是为了她好。翠翠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的,我哪里会不想着她好。”
安宁对于她这说法嗤之以鼻,都把女儿卖到那种地方了,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王翠翠好,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王孙氏又道:“我刚刚想了又想,觉得还是把女儿赎回来的好,我听说你以前还是翠翠的朋友,肯定愿意让我赎回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