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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淳呆呆地坐在自己屋里,没点灯。
方才偷看到的诡异景象让他遍体生寒。这世上当真有鬼怪吗?若是没有,那悬在半空的人影又是谁?虽然他听不懂他们在讨论什么,但小鹿和馒头瞧着的确和那鬼怪熟稔得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小鹿她......是不是入了什么邪教了?
正当他惴惴不安之时,房门蓦地被人推开,他惊得立刻站了起来。
“唷,于公子。”扈城粗着嗓子抱怨道,“您可真让我一顿好找!慕容姑娘来了,说是找您呢。”
于淳正为小鹿心烦意乱,哪还管得了别的事儿,于是烦躁地挥挥手道:“不见,我不舒服。”
扈城愣了。哎他说,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正常啊?刚刚他去小鹿屋里寻人的时候也瞧着小鹿有些不对劲,这两人不会是发生了点啥吧?
这个粗犷的汉子自动脑补了一番一男一女能发生的那些事儿,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不好!要坏事!林主子要戴绿帽子了!
哎唷乖乖,他得立刻知会林主子一声!管他什么慕容莲蓉的,滚一边去吧!他奶奶个熊!
扈城撒丫子跑了,独留于淳在房里浮想联翩。往事一桩桩在他眼前浮现,一会儿是小鹿拄着下巴认真问他:“我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你讨厌我吗?”,一会儿又是于家庄那天夜里她双眼迷蒙说“淳哥儿,我想你”的场景。
离家那天,她单薄的身影在山道上渐行渐远......
重逢那天,她执剑在手英姿飒爽多么让人惊艳......
救他那天,她义无反顾纵身一......
等等,救他?于淳的脑中蓦地闪过一个画面:急速下坠的身子,磅礴冰冷的雨水,几乎要贯胸而过的强风,还有......还有一个瘦小却温暖的怀抱......是谁呢?那是谁呢?
他痛苦地捂住脑袋,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正在被一把生锈的锯子一点点锯开。是谁呢?到底是谁呢!
那个拥抱,那个温度,那个声音,那声叹息......
啊......是她!
于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跌坐在地上,额上满是黏腻的冷汗。他怎么忘了呢?小鹿在悬崖上舍命救了他,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会忘了?那种遗忘的感觉,不像是逐渐被海浪抚平的沙滩,而像是被撬棍铁铲强行抠走似的。他感到了害怕,难以言喻的害怕。
他的心里冒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
——小鹿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从那般高的地方摔下来,又将他护在身前,听说回来时也是一身的血......于淳的心脏一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处境有多么危险了。如果没有小鹿护着,他根本不可能活不下来。那小鹿......小鹿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听说人死后魂灵会在阳间逗留七日,如果说小鹿已经死了......房内的鬼怪莫不是前来接引的黑白无常?
于淳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焦躁地在房内来回踱着步。
那馒头的突然出现也可以解释了。奇怪的穿着、奇怪的口音、奇怪的饮食习惯、奇怪的背包、奇怪的物什......他分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难道是地府知道小鹿阳寿已尽,提前派他来告知小鹿?
于淳的心里又酸又涩,小鹿就那般喜欢林徹吗?即便知道采摘朱草必死无疑,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甚至连死后都要硬撑着把药草带回来,为他最后剥一次虾仁......他就有那般好吗?
虽然他以娘亲为借口阻止两人在一起,但事实上不愿两人在一起的人不是娘亲,而是他自己。他就是小心眼,他就是嫉妒,他就是不愿意小鹿嫁给他!
那林徹究竟有什么好的?究竟哪里值得她喜欢?院里那么多人,下毒的人为何偏偏下到他身上?林徹心思深沉、为人精明,哪是那么容易中招的?依他看来,这毒还不如下在厨娘身上。厨娘胆小,与他们又没有亲密的感情,为了自救而在他们饭菜里下毒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下毒之事必有隐情,绝非林徹自己说得那般简单。小鹿单纯坦荡,怎可嫁给这种人?
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来阻止她呢?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拉开与小鹿之间的距离,不要妨碍到她的爱情罢了。
至于慕容玥,虽然一想到这个名字就会觉得心跳个不停,可是他总是觉得,这份喜欢太过飘渺,就像是悬在空中的楼阁,虽然雄伟高大却毫无根基。他为什么喜欢她呢?她分明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啊......难道说,喜欢一个人当真是没有理由的?
七天,那今天是第几天了?
恐惧像一阵无孔不入的黑烟,渐渐侵蚀了他身体的每一寸每一处。他不怕小鹿会害他,更不怕鬼怪会一同将他抓去,他唯一怕的,是小鹿会离开这个世界,去到他永远触及不到的地方。她不能死,她怎么能死?她死了他得怎么办?恐惧驱使着他的手足,逼他伸手推开房门,推着他的双腿一路狂奔......
——小鹿不能死!他要留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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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不杀......”
“杀!”
“不杀......”
小鹿纠结地数着手里的一把方糖,想借这种最古老又有效的方式来做决定。方糖一颗接一颗地被放进嘴里,渐渐地,掌心的方糖只零星剩下几颗。她强行控制自己不要用眼睛数,机械地重复塞糖入嘴的动作,只是动作越来越慢。
“杀......”
“不杀!”
“杀......”
“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