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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开记者会的当天,s市的气温像是真正迎来了秋凉。
一大早,s市电视台新闻中心的大门口便被围挤的水泄不通,大批没有拿到进场许可权的记者和媒体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在新闻中心入口,此外,依旧有不少死者家属雇来的闲杂人员,手举横幅和大字版,张牙舞爪的与现场安保推搡对峙。
有部分市民作为听证群众被允许入场旁听,正在协警的指引下,从新闻中心侧门依次入场。
队伍刚走到一半,身后的人群突然骚乱起来,人们不由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疗养院的几名负责人和s市医疗协会的几位主管人员从一辆商务车上走了下来,群情激昂的记者们一下子涌了上去,将几个人团团围住。
哪怕是陷在这样躁动不堪的人群中,季逸依旧是最沉稳从容的那一个,无数闪光灯不停地闪烁在他周围,□□短炮般的话筒和收声器正都最大可能的往他的脸上招呼,可他依旧面色淡然,身形挺拔的没有一丝退避的痕迹,就这样在协警的帮助与掩映下,进入了会场大门。
南风的视线随着他背影的消失而终止,她淡淡收回目光,继续随着人群入场,不知为何,嘴角却带了一抹笑意。
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
这才是她看中的男人,这果然是她的看中的男人。
入了场,她找了一个听众席后排的角落位置坐下,眼前是黑压压的攒动一片的人头,再前方是一排排严阵以待的记者和无数密密麻麻的摄像机架,她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目光一直停留在坐在主席台正中央的那个人身上。
九点钟,现场肃静下来,记者会正式开始。
s市医疗协会的发言人先对前些天疗养院发生的意外事故做了简单介绍,又公读了警.方对此次事故的调查结论,最后的时候,针对近期网上掀起的舆论风暴做了简要澄清:“警.方的调查结果公正合理,作为死者的主治医生,季院长在之前与死者长期接触的过程中,没有任何一点违背职业道德与行业操守的言行发生,所以,我们希望这些无稽之谈可以从这个记者会之后就此停止,作为医生,我们可以不计较个人得失与否,可我们关心的,是事态再继续愈演愈烈的发展下去,势必会影响到仍在疗养院中接受治疗的患者们,这是我们最不能容忍的结果,我想,也是每一个良知尚存的人,都不愿看到的结果。”
会场中很安静,只能听到偶尔的窃语声。
季逸一身正装坐在台上,在无数质疑和考究的目光中,镇定自若。
南风透过人群看到他的眼睛,然后弯了弯嘴角。
接下来,就是记者发问的时间。
有记者询问季逸的从业经历,他便十分诚恳自然的从自己开始学习心理学与医学精神学科开始,一直到多年前回国来到s市,出任疗养院的名誉院长,简单却详尽的作了介绍,不卑不亢,态度周正。
又有记者问:“请问季院长,你如何能够证明,自己的确从未与死者产生过病人与医生之外的情感呢?”
季逸说:“警.方的调查结论中说的很清楚,而且,死者的日记中详细记载了我们每一次见面时的对话,现在日记内容已经被家属公布到了网络上,我想,有没有,已经不需要再证明,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记者问:“那么,我们抛开这些所谓的佐证不谈,就谈一谈您的内心真实感受呢?”
“我的内心?”
“是的,就算所有的证据都表明,您在工作过程中,并没有过不恰当的言行,但是在您的心中,对于死者,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超出一个医生对待病患的情感?如果有,那么就算是您不说,会不会在日常的一些细微的举动中,不自觉的表露出来?比如说您说话时的语气,比如说您的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会不会正是这种不自觉的行为,给了死者一种暗示,认为......”
“对不起。”话还没有说完,季逸便轻声打断了她:“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情,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最基本的一条准则,便是在与患者沟通或是治疗的过程中,时刻规范自己的行为,所以,刚才你说的‘不自觉’、‘不经意’这些时刻,是每一名心理医生都不犯的低级错误。”
记者不解,问:“为什么?难道您就不是人,就不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
此言一出,被引起了会场中一阵小小的骚乱,可大家似乎并没有指责这名记者略微不恰当的言语,只是在议论纷纷,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提问,季逸会如何回应。
南风微微皱了一下眉,可台上的季逸却轻轻笑了一下,说:“在心理咨询或治疗中,有一个专业术语叫“移情”,是指由于心理治疗的特殊性,患者会把对某些亲人、情人等潜意识认为非常重要的人的感情“转移”到心理医生身上,因为在患者求助的时刻,她其实是处于一个特殊的时期,在心理上是弱势的,比如可能正是最渴求亲密的时期、可能很渴求权威的认可和肯定、也可能是希望获得某些控制感和满足感。而作为一名医生,如果在这种特殊时期,不能规范自己的言谈举止,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感思想而做出你所谓的‘不自觉、不经意’的举动,那就是对患者最大的不尊重,更是对自己最大的讽刺与否定,这样的人,就不配穿上这一身白衣,更不配成为这个行业的从业者。”
季逸声音平稳清淡,却带着一股莫名的,震慑人心的力量,这是一种骄傲的强势,更是对于自己职业信念的坚定与执着。
场中鸦雀无声,每个人似乎都被震撼,南风坐在角落里,此时眼睛中全是季逸的影子,他深邃眼眸,从容的面容,还有他坐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沉静而澎湃的力量。
季逸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在我从开始为患者提供咨询与治疗的那一天起,便时刻谨记着这条信念,所以在这些年里,我始终回避为与自己存在双重关系的人做咨询或治疗,时刻保持和患者单纯的医患咨访关系,哪怕由这种咨访关系发展成简单的朋友、或是故交,都是我一直以来所规避的,仅仅是为了避免与患者的不可控的双重关系的发展会破坏掉原来有效的治疗部分,同样,这也是我自己对所有病患的一种保护,从根本上杜绝了他们受到二次伤害的可能,因此,不触碰底线,这不仅是我的职业信条,更是我做人的基本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