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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哥儿,我的好二奶奶哟,你今个儿又干了甚么事儿?不是说想法子让宝玉挨个打受了个教训吗?怎的……”却说贾琏在外头忙活了一整天,累是肯定累的,好悬没把腿给倒腾细了。不过,总算收获很是不菲,他盘算着晚上要好生同王熙凤邀功,不曾想才刚回了府里,就听到了一个大消息。当下,贾琏也顾不得旁的,径自回了院子,逮着王熙凤就是一通发问。
这会儿时辰倒也不算晚,离摆晚膳还有不少的时间,王熙凤正优哉游哉的品茗,及至见了贾琏,才慢悠悠的放下茶盏,好整以暇的道:“急甚么?宝玉那性子,挨打受教训那是迟早的事儿,急吼吼的万一出了差错倒是却是咱们,还不若慢慢的谋划,左右也就这几日的事儿。”
“对对,宝玉迟早会挨打。”贾琏没甚诚意的附和了一句,旋即又道,“我在前院听了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只说是老太太给大老爷、二老爷都赏赐了屋里人?”
王熙凤挑眉笑看着贾琏,面上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哟,是真的?那定又是你使得坏!”贾琏很肯定的道,忽的又想起一事,略微有些不解,“你不是说要同大太太交好吗?这般行事,她能乐意?”
“第一,赏赐屋里人的是老太太,不是我。第二,你怎知大太太会不乐意?啧,她方才刚走,走之前在我这儿笑了足足一刻钟。”王熙凤比着手指向贾琏说道,只说着说着,她也有些无奈了。
诚然,王熙凤是打定了主意要让王夫人不好过。可她确是万万不曾想到,自己的那番话竟会刺激得贾母连片刻时间都不愿意等,午憩后就宣布要给府上的两位老爷各赏赐一个屋里人。当然,更意外的还是邢夫人的反应。
狂笑一刻钟之类的,王熙凤能说她当时都看傻眼了吗?
“……她傻了吗?”懵了好一会儿,贾琏才开口问道。虽说他不是女子,可这不代表他不了解女子。也许贾赦和邢夫人确实没甚感情,也不至于让邢夫人乐成那个样子罢?估计连贾赦本人都不会因为多了一个屋里人而乐疯了。
王熙凤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琏二爷才是真傻了。大太太才不在意大老爷屋里有几个人,左右就算一个都不剩了,大老爷也不会瞧她一眼。她乐得是老太太同二太太为难,只恨不得吃着干果子看好戏呢。”说着,自个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贾琏是没瞧见当时的情形,说邢夫人乐疯了都是轻的,只差没敲锣打鼓的以示庆贺了。
贾琏想了一通,倒也想明白了。又因着提起了邢夫人,忽的想起自己许久不曾见到巧姐了,忙问:“凤哥儿,你何时去接巧姐?大太太到底不是巧姐的亲祖母,哪里有一直带着的道理?再一个,巧姐的身份都要低了。”
“等着,等我将姚姑娘的事儿给处理干净了,再去接巧姐,也免得将她接回来反受了惊吓。”提了这事儿,王熙凤索性又说起了迎春之事,“琏二爷,上一次大太太带着二妹妹往我这儿来,略提了一句,将二妹妹记在她名下的事儿。这两天也真的是忙活,我都给忘了。”
“记在她名下?”贾琏愕然的重复着,他方才刚嫌弃了邢夫人身份不够,哪怕明知道巧姐即便待在东院,也是由奶嬷嬷、丫鬟伺候的,可他仍相当不乐意。可转念一想,也就明白过来了。
贾琏本人是原配之子,生母又是高门大户的嫡女,自是嫌弃小门小户出身的邢夫人。便是不提出身,原配和继室也差了不止一筹。可对于庶出的迎春来说,邢夫人纵是再怎么差劲,那也绝不是她可以高攀的。若能记在邢夫人名下,迎春就是正经的嫡出姐儿了,这要是原配有女儿,她的身份或许还会低一些,问题是,迎春是独女。
国公府长房嫡长女,这个身份听着却是比二房的元姐儿还要高一些。不过,仔细算起来倒也未必,毕竟元春是正经的原配所出,又占了嫡又占了长。可对于迎春本人来说,若记在了邢夫人名下,那绝对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想通了?”王熙凤挑眉问道。
“嗯,这样也好,左右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都不会同我争家产。”贾琏对迎春的印象并不坏,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倒怪不得贾琏,实在是因为迎春这人素来没甚存在感,加上贾琏又不是宝玉,对于家中的姐姐妹妹,他是一个都没放在心上。
“争家产?你放心罢,就二妹妹那性子,十个她也不是我的对手。再说了,这事儿对咱们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
贾琏奇道:“这话怎么说?”他是不反对提了迎春的身份,可也仅仅是不反对而已,从未想过还能得到好处。
“怎会没好处?嫡女的份例可是比庶女高出整整一倍的,到时候出嫁,公中出的嫁妆也要多得多,各房长辈们的添妆,也是绝不能少了的。”
“等等,这是好处?”贾琏有些发懵。
却听王熙凤笑着解释道:“琏二爷,您之前不还同我说,咱们大房才是一家子。这公中……同您说句实话罢,我在外头虽被称为管家奶奶,可实际上咱们府里的库房钥匙,却一直握在二太太手上。现如今里头的东西倒是不少,可谁能确定,待过个几年、十几年后,库房里还能留下多少东西。”
贾琏猛的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狠戾:“哼,她敢!”
“有甚不敢的?她原就已掌了二十来年的中馈,若再掌个十几二十年的,前前后后算在一起,怕有四五十年呢。这又不是要在一两日内搬空库房,四五十年的时间,就算到时候库房里啥都不剩了,咱们能有甚法子?只怕随便弄个假账目,就能糊弄过去了。”
“竟那么简单?”贾琏犹不愿意相信。
“这有甚难?”王熙凤随手拔下一根簪子,道,“二爷瞧我这根簪子如何?值级多钱?”
贾琏虽有些不明所以,却仍是凝神望去。却见王熙凤手中拿着的正是赤金镶珍珠如意簪,便是不算做工,单那成色极好的赤金,就能许多钱,更不提上头镶嵌的那颗极为稀罕的鸽子蛋大小毫无瑕疵的珍珠了。当下,贾琏略一盘算,笑道:“至少也值个两千两银子罢。”
“我买来花了三千五百两,二爷倒是好,打眼就给我抹去将近一半。”
被王熙凤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贾琏反而觉得骨头都快酥了。眼瞧着王熙凤正伸手将簪子再度插回发髻上,忙上前拦阻,并亲自帮忙:“我来罢。”待妥当了,贾琏退后几步,仔细瞧了瞧,遂调笑道,“琏二奶奶这模样就是好,我眼瞅着阖府上下就没一人比得上你。”
“贫嘴!”王熙凤嗔怪的笑着,“阖府上下有几个人?老太太和两位太太年岁都这般大了,丫鬟们纵是模样好,又怎敢同我比?至于姑娘们……琏二爷您就打眼瞧着罢,待再过几年,姑娘们都长开了,您才会知晓什么才叫做美人坯子!”
“那我也只记得她们小时候哭鼻子抹眼泪的模样。”贾琏伸手抹了下鼻子,满脸的不屑,又道,“你让我瞧这簪子作甚?”
“让你瞧瞧怎么作价。”见贾琏犹有些不大明白,王熙凤解释道,“最简单的便是将好物件作贱卖,那些个万八千两银子一个的古董,折价卖个三四千两的,又有谁能察觉?库房倒是有账本,可账本顶甚用?像我这簪子,若写上赤金镶珍珠如意簪,再备注上赤金几多重,珍珠几多大小,成色、工艺如何,那倒是值钱了。可要是只单单写上一句,如意簪……二爷,您说这值当多少钱?”
贾琏本就不是愚笨之人,这些年来,也多有经手外头庄子、铺子上的事儿。可毕竟,这两者还是有些区别的,至少庄子、铺子上的管事,接触的都是小物件,且没这么大的胆子。
“我是这般想着,与其把钱留着给二房使唤,不若咱们用个痛快。给二妹妹也罢,到底她也是咱们大房的人。再一个,就她那性子,咱们先给她添妆,待巧姐将来嫁出去了,她还能不还回来?况且,这嫡女到底不同于庶女,回头给她说门上好的亲事,咱们脸上有光不说,还能多一门姻亲,也能多条路子。”
“我说琏二奶奶,你可曾有想过,万一是咱们多心了,又当如何?”
王熙凤笑着挨了过来,一双丹凤眼一错不错的瞧着贾琏,道:“若真是咱们多心了……这偌大的荣国府本就是您琏二爷的,咱们提前花用又有何妨?”
贾琏终于被劝服了,本着赶早不赶晚的习惯,他只叮嘱王熙凤早日办妥了此时,便是能多从公中要一笔钱也是好的。又说起他今个儿办的事儿,虽尚且不曾调查清楚所有的事儿,却也查出了几件关于周瑞家的哥哥的荒唐事儿。当然,光这些肯定是不够的,贾琏很清楚甚么叫作打虎不成反被虎伤,若不能一击即中,他宁愿选择蛰伏。
俩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忽听平儿回话,说是贾母让俩人同去荣庆堂,只说今个儿都在那儿用饭了。贾琏和王熙凤对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好笑。
贾母,这是要发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