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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整,毛人凤带着张弛来到偏岩古镇军统特训班,陈劲松迎上前去说道:“毛先生,泽之在我办公室里休息,请吧。”
毛人凤推开门,半旧的双人沙发上,刘泽之蜷曲着熟睡,几年来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沉沉睡去,天地之大,前途茫茫,机缘巧合,他居然有机会回家稍憩,整个人这一刻彻底的放松下来。
毛人凤微微一愣,摆手制止了想要唤醒他的张弛,示意他和陈劲松去隔壁办公室等待,轻轻走过去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三月底的重庆乍暖还寒。一年半以前,常熟匆匆一晤,比起那个时候,刘泽之更见憔悴,即使在熟睡中,眉间也现出两道深深的“川字”纹,放在胸前的左手腕打着固定。
毛人凤无声的叹了口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信手拿起一张报纸翻阅着。
十几分钟后,已经变成本能的警戒让睡梦中的刘泽之感觉到了异常,他睁眼看去,毛人凤独自一人坐在一旁,他睡意全消,认出盖在身上的那件外套的衣料正在当初周成斌乔装成跑单帮的商人,潜回重庆时,自己托他带给毛人凤的,一阵暖意袭来,猛地坐起,起身道:“毛先生,属下失礼……”
毛人凤淡淡的问道:“手腕怎么受的伤?”
“周局长带队突袭76号车队,营救张弛和唐吉田,我在此之前给周局长打电话示警,为了洗清嫌疑,周局长向倪新开枪,我抱着倪新滚下路基的时候腕骨骨折。”
毛人凤亲自拿起内线电话叫张弛和陈劲松过来,而后问道:“这么说你已经洗清嫌疑了?”
“对倪新那个人而言,信任是相对的,怀疑是绝对的,虽然他派我潜入重庆,却扣押了徐建雪作为人质,而且不准我过问与重建的日本人在重庆的谍报的联络工作。”
张弛忍不住插话道:“刘先生,我的意思是,我早就想说一句对不起,当时我那一枪……还有你曾参与策划营救我,一直没有机会说一声谢谢,在根据地,我还故意虐待过你……”刘泽之离开重庆前,二人只有两面之缘,彼此的印象并不好,张弛也不擅长表达歉意。
刘泽之摆摆手打断了张弛的话:“没必要道歉,当时你并不知道我的身份。”
陈劲松说道:“毛先生,属下建议跟踪来接头联络的76号的人,为了保护泽之的身份不暴露,暂不抓捕,而后找个由头再说。”
张弛点头道:“陈主任,英雄所见略同,你和刘先生我也叫你的名字吧你和泽之想到一起去了。”
刘泽之笑笑答道:“过奖了。”
毛人凤说道:“张弛已经向我汇报了你的想法:设计诱惑张占,逼他诈降日本人,等你们返回上海后,找个借口让张占‘暴露’,就此破获日本人重建的在重庆的谍报。这个计划可行,我批准了。”
张弛主动请命:“毛先生,泽之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请您把配合他行动的任务交给我吧。”
“不妥,你在重庆露面不合适,会让日本人猜测你从上海来重庆的目的,鄂西会战是目前重庆政府最重要的军事行动,决不能让日本人怀疑作战计划已经泄露。我身边的张占等侍卫司机都归属汪秘书指挥,泽之,汪秘书也知道你的身份,我命令他负责行动。他一会也会赶过来,行动由他指挥,张弛你参与协助。需要的人手……劲松,从培训班的学员里挑选一些人,记住:这些人今后不得派往淞沪地区。”
陈劲松答应着:“是,请毛先生放心。”
刘泽之答道:“还是您考虑的周全。属下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请毛先生指正:张占自然是不能真的提供有价值的情报,可以一味虚以委蛇,也不是长久之计。属下有个想法:不如策划一场事件,张占不得不潜逃,当然之前可提供一些无关痛痒,却绝对真实的情报,取得日本人的信任,小野平一郎和倪新只有人为是真心投诚,对军统叛将一向重用。”
毛人凤夸了一句:“很好的想法,泽之,这几年干得不错,不愧我当年用心调教。乔文荣、龚振宗暴露后,南京上海日伪军警机关除了你,没有可以接触到核心机密的卧底。”转头对张弛说道:“我叫你来是因为随着战局的变化,戴老板决定加大淞沪地区的情报战的投入,还有对南京汪伪集团内部高官的策反,今天机会难得,你和泽之好好聊聊。”
张弛答道:“是,泽之,你能在这里停留多久?”
“下午一点左右。”
毛人凤又问道:“李士群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泽之答道:“是影佐祯昭命令李士群的日籍秘书平川新野下的手,在夜宵里下了剧毒阿米巴,事后嫁祸军统,军统叛将张胜宇做了替死鬼。日本人,对李士群越来越不满意,又怕他故伎重演再次叛主,周局长奉您的命令一直推波助澜。”
“影佐祯昭遇刺,和上海分局有关系吗?”毛人凤一直很奇怪,局本部并没有针对影佐祯昭的行动,影佐祯昭却突然受了重伤,返回本土治病,耽搁了半年之久,可见伤势还不轻。
“没有关系,是赵敬东,我曾对你提过的,为了给李士群讨还公道,不惜拼上性命,鱼死破,可惜虽杀了平川新野和高松原田,影佐祯昭却侥幸逃过一劫。唉,我真没想到,赵敬东会如此死忠李士群……如果我早想到,一定会想办法制止。”
刘泽之的语气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伤怀,毛人凤心中不悦,没等他开口训斥,刘泽之失神的似在自言自语:“李士群被毒死的那天晚上,我就在现场,也看出了异常,曾想过阻拦的……半年了,每每想着这件事,总觉得心中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