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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泽之扼腕叹息: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潜伏的时间太长,失去了警惕?还是用影佐祯昭交换美国外交官的过程比自己和周成斌预想的顺利得多,得意之下忘形了?刘泽之啊刘泽之,你身处龙潭虎穴,身边都是敌人,稍一不慎,就会掉下万丈悬崖,怎么会做出如此不检点的事情来?就算你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军统多少人为了掩护你而死,你死于轻浮大意,死了之后拿什么脸去见他们?去见姐姐?去见刘无?
怎么办?刘泽之顾不上自怨自艾,他必须马上想办法解决迫在眉睫的危机。刚才和丁林杰不期而遇,这栋房子属于自己所有,丁林杰住过,他一定是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好在自己早来了一步,销毁了可能引起丁林杰疑心的证据。
由此可见丁林杰也在加紧寻找证据,不可能对日本人保守这个秘密太久,即使自己可以侥幸脱身,但是李士群一向秉承宁可错杀不能错放的原则,一旦丁林杰揭发,马上就会失去李士群的信任。何况……很多事情一旦进入李士群的视线,经不起追查。
必须在丁林杰揭发之前解决他!可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周成斌和陈劲松都远在苏北,上海分局其他人并没有直接联系,而徐建雪和自己的关系过于密切,又是个弱女子,怎么办?亲自出手吗?丁林杰不可能不全神戒备,即使侥幸一击成功,有可能脱身吗?
刘泽之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危机中,按照潜伏纪律,这个时候他应该选择撤退,他决定先去通知徐建雪和纪群马上转移,剩下他一个人,再作打算。
自从郭死后,刘泽之第一次不约而来,刚吃完晚饭的徐建雪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吃过饭了吗?”
“我吃过了,纪姐,你收拾一下,特别是看看有没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十分钟后撤退。”
徐建雪和纪群都吓了一跳,纪群点头道:“我知道了。”
徐建雪知道一定出了事,不过刘泽之还能来这里,说明事态并不严重,她问道:“泽之,怎么回事?你别急,慢慢说。”
刘泽之叹了口气,对徐建雪和盘托出,而后说道:“是我一时疏忽,惹下大祸,危险就在眼前,丁林杰随时可能向李士群或者是日本人揭发我,即使一时未能确定我的身份,也会被关进禁闭室审查,而你,也会受牵连,所以你和纪姐必须马上离开。”
徐建雪点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不必自责。按照纪律,我和纪姐应该撤离,可是按照纪律,你也必须马上撤离。”
刘泽之犹豫了,徐建雪劝道:“我知道,不到最后一刻,你不愿意撤离,甚至到了……这些年,死亡如影随形,死对你来说,某种诚度上也许是种解脱,你总觉得只有坚持到最后一刻,死在76号,才算是对得起那些因你而死的战友们。”
“建雪……”
“你听我说,正因为有很多人为你而死,你才更不能自暴自弃,离开76号,是军统的损失,但是并不意味着你从此后就没有用处了。我想……郭、刘无,还有许多我不知名的人,他们也一定希望我们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继续与日伪汉奸周旋。”
刘泽之答道:“你说得对,这样吧,十分钟后我们一起走,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想办法。”
与此同时,回到家中的丁林杰也坐立不安:如果刘泽之真的是军统的人,对于他这么个军统叛将,不可能不有所提防,那栋房子也许会有蛛丝马迹,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是无处入手的他只能一试,谁知会和刘泽之不期而遇,
丁林杰从不相信巧合,难道刘泽之已经发现自己对他起了疑心?不能不防啊,那么下一步刘泽之会怎么办?周成斌应该还在苏北,他何时回来?回来后会不会马上对自己下手?马上揭发刘泽之吗?可是证据不足啊,怎么办?
丁林杰决定全力寻找新的证据的同时,留下一封揭发信以备万一,一旦自己出了事,这封信落到李士群或者日本人手里,就可以坐实刘泽之的卧底身份,从而在自己死后,因为替影佐祯昭和李士群挖出了这么一个心腹之患,自己的家人会受到照顾。
想到这里,一阵悲凉袭上心头:唉,身处乱世,即使是自己这样的职业特工,也命如草介。丁林杰暗暗安慰自己:富贵险中求,好在也不过是几天的事情,刘泽之的位置太重要了,他深信军统在上海的主要行动,刘泽之大都会参与其中,只要下功夫,一定能找到刘泽之的把柄。他决定从和刘泽之关系暧昧的那个“徐老师”身上查起。
这封性命攸关的信交给谁哪?唉,自己在上海并无亲信,这样的事情又不能让76号的下属们参与,刘泽之人缘颇好,又深得李士群的信任,只要他泄露一点消息,难保不立即传到刘泽之耳朵里,丁林杰目前还寄希望于刘泽之被蒙在鼓里,让他有时间寻找证据,其他的一切不过是以备万一的备用措施。
最值得信任的莫过于妻子了,丁林杰坐在书桌边,动手写信,担任总务处长的时间虽然只有三个多月,他也小有积蓄,这些也要向妻子交代。
妻子和已经懂事的女儿们自然不会来打扰,六岁的儿子小豆豆却顽皮的奔进奔出,又爬上父亲的膝头,指着写好的几张信纸挑出自己认识的字显摆,又指着不认识的字问爸爸,心绪不宁的丁林杰拉下脸训斥道:“烦死了,出去玩去!不准再进来,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