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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雪鸢也是一怔,惶恐地看向我。
她的眼眶很红,眼睛很肿,显然刚才哭得很厉害。我的心,没来由地一阵抽疼,不过很遗憾,不是为了她,我此刻心中所想的是:小婉滢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哭肿了双眼……
我没时间为自己的薄情而忏悔,只一味地继续“逼问”着秦雪鸢:“这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你们的师傅还活着?”
“不知道……”
秦雪鸢暂时稳定的情绪,因着我的这一问题,再次渐渐激动起来。我的双手正紧抓着她瘦削的肩膀,因此,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此刻身体的颤抖。
她看着我,拼了命地摇着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师傅……师傅她……还活着!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她的一双眼,自始至终都是看向我的,然而眼神却始终是涣散的,看得出来,她已经快崩溃了。
“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她还活着?”
很抱歉,我或许天生就缺乏同情心,即便是对着这样一张惹人怜爱的颜容,我依旧只是自私地问着我唯一关心的问题。就连从来都不曾记住过“秦雪鸢”这一名字的漠尘,都已然看不下去,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蹿到我身边的,在我发了疯般地摇晃着秦雪鸢的同时,漠尘也开始拉扯起我拽着她肩膀的手来。
“小月月,你这是干嘛?先放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现在那姓月的丫头已经跑出去了,你还不快去追?”
是的,我没有去追,不是不担心小婉滢,而是轮不到我来关心!
因为在她破门而出的那一刹那,一直被我晾在一边的冒牌货,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在现在的这种时候,他陪在小婉滢的身边,或许真的比我来得有用……
越是不想去想,偏偏又固执地时时不忘,为什么我生得如此犯贱?
我挥手推开了漠尘的纠缠,也不管他被我掀翻在地,继续着自己的无情之举。
“说!你凭什么断定,你们的师傅还活着?”
“笔迹……笔迹……那是师傅的、笔迹!”
果然,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可是她已经死了不是吗?!”我用力地晃了晃双臂,连带着将秦雪鸢的整个身子也猛力晃动了一下。
“秦雪鸢,是你亲手将你师傅下葬的,你不记得了吗?”
“不是的!”
秦雪鸢突然发力,狠狠地挣脱了我的禁锢,冲我大吼道:“那不是我的师傅!”
“不是你师傅?”我突然不可遏止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一纸书信而已,就让你如此有失方寸,甚至连自己已逝的先师都敢亵渎。秦雪鸢,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竟是如此‘出众’!”
我怎么了?为什么此刻我的心里,竟是如此慌乱?
“我没有!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才会用如此过激的言辞来刺激她。对不起,秦雪鸢。
“哦?那你又知道什么?连死人和活人都分不清楚,秦雪鸢,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以为秦雪鸢会在听完我的这些话后,狠狠地扇我两个大耳光,就算不是,也该大骂我一通。可是她非但没有这么做,甚至……还笑了起来。
带着泪水的笑,很美,也很令人心碎。
秦雪鸢微笑着,眯眼的动作,带落了眼眶中满溢的泪水,顺着她棱角分明的脸颊,一路顺延到她樱色的唇瓣之间。
她将视线转移到了一旁敞开的大门处,看着冒牌货和小婉滢一同离去的方向,哽咽着说道:“我恨那个屠灭我无月楼的凶手,但真正让我将这份恨意推上顶峰的,是他的心狠手辣。”
说到这儿的时候,秦雪鸢再次看向我:“你知道,黄土中的那位‘师傅’是怎么死的吗?她被人割去了头颅!若不是因为那身衣物,与师傅贴身佩戴的那枚狐形玉饰,我不可能会犯认错师傅这种大逆不道的低级错误……”
那是我送给碧落的玉佩,是当年她在我面前以血起誓,誓死追随我时,我送她的信物,也是我视她为亲信的证据!她扔了……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独自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里。
我不知道秦雪鸢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管漠尘叫了我多少遍、踹了我多少次,始终,没有再多发一言。
要我怎么相信,碧落她……或许就是无月楼“已故”的楼主!
不过若是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自碧落十多年前离开幻月山起,她便用某种我无法得知的手段获得了无月楼楼主的位置,之后,她顺理成章地潜伏在无月楼内,同时,为了避开我的追查,还刻意分饰两角,以此来隐藏自己身份并逐渐施行自己的“计划”。之后,在这些年间,她查出了那个倒霉丫头的下落,并与冒牌货联手杀死了她……
好得很,为了对付一个重生的我,你们还真是费尽了心思,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我!
也是到了这一刻,我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鄙夷的情绪。
我……当初为何没有喝下那碗孟婆汤?
重生,真的是正确的吗?
阴谋与背叛,难道我就是为了看到这些才回来的吗?倒不如从一开始便抹去一切,了无牵挂地再度轮回,来得痛快!
“漠尘……如果——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替我照顾她……们。”
“你要去哪儿?!”
我没有因为漠尘的阻拦,而停下跨步出门的这一动作。
“冥府。”
我曾说过,漠尘是当今天下最了解我的人。
然而再了解也不过那一个度,一如此刻,我的一句“冥府”,毫无疑问已在他的意料之外,这一点,从他微怔的身形就能一目了然——虽然他已经做得几乎不动声色,但他终是忘了一件事。
我是幻月,我亦是最了解他漠尘的人。
他的此种反应也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所以,我只是简单地冲他笑了一下。
“没什么好惊讶的,生死有命。想我幻月从不信命,却也不得不在命理的玩弄下低头。漠尘,我现在就去兑现自己的誓言。不过一死……罢了。”
于是,一直到我缓步离开漠尘的视线之外,他都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我知道,他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也或许,他想要阻止我的自杀行为,但到底还是缺少一个说服我的理由——或者说成是一个令我心悦诚服的“借口”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