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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蝉挺直腰杆,推开门。
说话的自然不是贺槐生。客厅里立着一个中年男人,身上一套做工考究的西服,头发丝到鞋尖都一丝不苟。
中年男人面有愠色,拿眼看着夏蝉,“请叫你们刘经理过来。”
夏蝉瞧了一眼,认出这人——昨晚站在贺槐生身边的人。
夏蝉从业三年,早不像初出茅庐的新人一样慌张,她顺了顺呼吸,毕恭毕敬道:“我们工作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请您指正。”
“放任客人在客房里生病发烧也不管,就是你们的服务态度?”
夏蝉当即说道:“上午曾给贺先生送过退烧药,询问贺先生是否需要康体部的医生过来,贺先生表示拒绝。尊重客户意愿,维护客户*是我们的宗旨。但贺先生生病,确实是我工作上的疏忽,请您给我一个改进工作的机会。”
这话里挑不出一丝错,中年男人静立片刻,让夏蝉去叫医生。
夏蝉颔首退出房间,顿觉背后浮起一层冷汗。她赶紧给康体部打电话,等了五分钟,一个医生提着医药箱赶来。
夏蝉几步迎上去,打了声招呼,“唐医生。”
唐景山步履匆匆,跟她一道往里走。
“客人上午吃的什么退烧药?”
“扑热息痛。”
“发烧多久了?”
“不清楚。”
唐景山瞥她一眼。
夏蝉自知失职,一言不发。
唐景山替贺槐生做了一个简单检查,说:“客人需要输液治疗。”
这事要同客房部副理报备,唐景山去康体部配药,夏蝉则出去跟副理打电话。
不一会儿,副理陈蓉和唐景山一齐到了。
等贺槐生挂上水,中年男人神情总算面色稍霁。
陈蓉再一次道歉,承诺此后将密切关注贺先生的状况。
三人走出房间,进了电梯。唐景山在八楼出去以后,陈蓉从电梯内壁的反射里看了夏蝉一眼,“你这几天工作状态不好。”
夏蝉并不辩解,“是。”
整个客房部,夏蝉真正瞧得起的,只有陈蓉一个。她今年三十,在副理的位置上做了两年,平日正经干事的是她,功劳却大部分得算在刘弘毅头上。
夏蝉升领班,与陈蓉升副理是同一年。这两年她在陈蓉手下工作,做事风格深受其影响,受益匪浅。
到了地下二层,夏蝉跟在陈蓉身后走出电梯。
一阵风穿堂而过,陈蓉脚步一顿,“要变天了。”
夏蝉自然明白她一语双关,“怕是还有一阵。”
陈蓉回头看她,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难得流露出几分多余的情绪,“你有什么打算?”
夏蝉沉默。
还能有什么打算,放弃凯泽,要找到同样薪水的工作,谈何容易。
陈蓉说:“路障不好清除。”
夏蝉笑了笑,“总得试试。”
“都听见风声了?”
夏蝉点头。
“那今天这样的错误别犯了,难保不被人抓住把柄。”
“是。”
“既然我都要走了,给你个忠告。”
“蓉姐请讲。”
“人贵有自知之明,别奢望自己不该得的,会过得舒坦点。”
夏蝉点头:“我知道。”
她这么一个私底下一张口就得罪人的个性,却干了一份最不能得罪人的工作,自然得时时如履薄冰。
夏蝉每过半小时就去1208查探一次,贺槐生输液过后,烧已经退了,正在休息。
下班前最后一次查房,发现门是半开。
夏蝉往里看了一眼,中年男人已经走了,贺槐生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茶几上摆着笔记本电脑。
夏蝉面对这种状况完全抓瞎,只得掏出对讲器通知刘宝娜上来。
她原本打算趁着贺槐生还没发现的时候先退出去,结果刚退一步,贺槐生突然抬头,目光直直扫了过来。
夏蝉立即站定鞠躬,心里暗暗叫苦,这下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尴尬无措,贺槐生招了招手。
夏蝉顿了顿,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贺槐生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敲下几行字,转过来给她看:餐厅几点开始供应晚餐?
夏蝉急忙掏出自己手机打了一行字,递给贺槐生:五点开始。贺先生是否需要客房部将餐饮送至客房?
贺槐生摇头,将电脑又转回去,接着打字。
夏蝉等了半晌,却没见贺槐生再将笔记本转过来。
她意识到,贺槐生恐怕是晾着她忙自己的事了。
夏蝉颇觉尴尬,然而等了半晌,却没见贺槐生抬头。
不告而别十分失礼,且不符合酒店的规定。正进退维谷的时候,终于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夏蝉舒一口气,赶紧同刘宝娜招了招手。
贺槐生这才抬眼,看了看夏蝉。
夏蝉对刘宝娜说:“问他烧退了没有,需不需要让医生再做个检查。”
刘宝娜打手语翻译。
贺槐生摇头。
“问他还有没有别的需求。”
贺槐生又摇头。
“有什么需要,给前台打电话——哦不行,他不会说话——这句别比划!”
刘宝娜憋住笑,自顾自地打了一阵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