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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行了五六日,终于到了界江边,今日风急天高,中游的江水稍显湍急。随行的侍卫让景珀下了马车,领到江边。
景珀带了两个贴身老奴,两个太监和两个宫女,都是从小服侍大的,感情很好。行至江边,江岸并无官船等候,心里起了疑惑,忽然听到背后脚步变急,带着一股股寒意,眼前晃过一道剑影,惊骇地转身,红色的血液迎面飞溅,“啊”一声尖叫,最末的那个宫女应声倒地,背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豁口,鲜血汩汩外流,瞳孔睁得老大,带着死前惊恐而痛苦的神色。持剑的是兄王派来的侍卫,面露狰狞,温湿的血染红了银色的剑,一滴一滴流下。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另一个宫女“哇”得一声尖叫,撒腿就向前逃命,突然口吐鲜血,直挺挺栽倒在地,背后立着另一个同样恶狠狠的侍卫。
“你们干什么!你们疯了吗!他是昭南王……”一个贴身的老奴冲上前去,护在景珀身前。
话音未落,一剑砍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红色的剑头穿透老奴的心脏,直抵在景珀的胸前,吓得他大气也不敢出。侍卫用力一抽,说话的老奴软趴趴的扑倒,死在景珀面前。
“杀的就是昭南王!是王帝的旨意!”说话间,刀光剑影,其余的三人已死在各处。
这幅恐怖的画面令年少的景珀今生难忘。愣在原地,只把眼睛挣得很大,瞳孔溢满惊恐,四肢冰凉,仿佛失去了行动的力量,一句话也不敢说,一口气也不敢出。惊骇、恐惧、疑惑、心痛一齐在他弱小的心中炸开,炸出一片空白。
侍卫们搬来一张蒲草编成的席子,为首的那个面色阴沉:“王上让小的传话,王上念在手足恩情,特放你一条生路,你坐此草席渡江去吧!渡不渡得过去,就看天意了。”
两个侍卫就上前来拿他,两双孔武有力的手架上他的肩膀,景珀幡然,从这个始料未及的变数中醒悟,突然一个激灵,浑身一颤,眼泪肆虐夺眶而出,撕心裂肺地大吼:“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杀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兄王杀的是我!杀就杀好了,蒲草不可能渡江的,为什么还这么伪作!”不住挣扎,两双腿狠命地扑腾,绝望而愤怒地踢打靠近的侍卫,头一扭,一口尖牙咬上一个侍卫的手。
那侍卫疼得龇牙咧嘴,叫了一声,回手甩了一个清脆的巴掌。景珀感到耳边嗡了一声,脸上火辣辣得刺疼,一条血丝从嘴角流下。
“兔崽子!死你一个王怎么甘心,你还不知道吧,我告诉你,漪荷殿昨夜失火了……”
“什么!我母妃的寝宫……”
“呵,是啊,绿姬夫人死了!”那侍卫发出一声狞笑。
五雷轰顶,登时忘记动弹,身上的力气仿佛全部抽干,由着侍卫生生拖向那席蒲草。泪珠水幕一般落下,无歇无断。侍卫将他一把摔下,狠狠砸在草席上,席上的茅刺将那双水嫩的手划开几道血淋淋的口子,辣辣得生疼。这时,所有的痛苦异常敏感,手上的疼痛无限放大,所有他不愿相信的真相已成眼前铁一般的事实,都剖开,清晰无比。
不是假的,不是假的,竟不是假的!
心中顿时划开一个豁口,轰一声决堤,“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把他衣服扒了,拿回去作个证。”
几双手将他按倒,凶恶地扒开他身上的锦衣绣袍,江风嗖嗖刮过,灌进胸膛,拔凉拔凉。拉扯间,景珀感觉脖子一松,什么东西甩了出去,啪嗒落在地上,眼神顺着掉落的方向,心口又一阵抽疼,那是母妃亲手给他带上的玉麟符!身后的侍卫已经把他剥的干净,单剩下亵衣和长裤,正将那张蒲草往江里推,蒲草滑过,景珀伸出胳膊劈手抓起,将玉麟符紧紧攥在手心,蒲草哗一下水,顺着水势向下迅速流去。
他从没有想过兄王竟然会这么狠毒,为了他的王位,已经泯灭到不顾手足了吗?他从没有想过去争夺王位,怀璧其罪吗?这就是他的命运吗?
江风在耳边萧瑟,凛冽如刀割。骤起的浪头卷起吞没一切的势头,脆弱的蒲草席很快被打得四散,一缕一缕没进翻涌的波涛。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不断呛进口鼻的江水将他求生的意志一点点打湿,像不断吸水的海绵,身体很快沉重起来,被浓浓的绝望拖拽着,就等蒲草散尽的那一刻,七尺之躯化作鱼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