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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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琇并不害怕,他梗直脖子,抬头直视苏勒的眼睛:“我既敢写这样的奏疏,就是抱着必死之心。公主若是要赐死微臣……”

“郭大人说笑了,”苏勒哪里等他说完,“我只是叫大人过来说说话,夸赞大人文章写得不错,哪里说过什么其他的。这里虽然是西苑,可开口闭口提那个字,也是犯忌讳的。”

郭琇看着苏勒端坐在上首。她穿得是公主朝服,带了朝冠,颈上的东珠衬得她整个人面容整肃、气势沉稳,看不出年纪。她说话时面上是笑着的、语气也格外和气,可眼神却看不出一丝笑意。

无怪小小年纪就能执掌十三衙门这样犯忌讳的部门,除了康熙和孝庄对她的绝对信任之外,这份八风不动稳如泰山的气质恐怕也是关键。

“郭大人这是吓着了?辛夷,快给郭大人看座,这样一直站着怎么行?”苏勒含笑吩咐。

辛夷搬了个圆凳过去,对着郭琇一礼,“大人快坐吧,公主最是和气的。”

郭琇尴尬极了。挨着半边儿凳子坐下,却也不再直视苏勒的眼睛。低眉顺目的,看上去比进来的时候服帖多了。

苏勒这才道,“想来是我不会说话,一上来就问了敏感的事儿,却没说清楚情形。郭御史参明珠,是奉孝庄文皇后懿旨,我一早就是知道的。明珠任大学士多年,结朋党、营私利,的确是该当严谴,以清政本事。他虽是我师公,与我也有些交情,可乱政之人,不可姑息,参了也就参了。”

郭琇有些不明白,明珠可参,那四公主的意思,是要保靳辅?

说起靳辅,郭琇才真是满腔恨意,张口就道:“靳辅治河,靡费帑币数百万而河患如故;今日提河道,明日题河厅,以朝廷爵位为私恩而卒无止期;又复攘夺民田妄称屯垦,横取米麦越境货卖……”

苏勒噗嗤一笑,“郭大人不必背书,你的奏折我都背下来了。陈潢之策为靳辅营一家之谋,于国计民生全无裨益。忌功之念重而图利之心坚,真国之蠹而民之贼也。我说了,文章写得不错,不愧是进士出身,牵强附会也还算有道理,当年间门的课程也没白上。”

郭琇立刻老脸通红。

苏勒对辛夷使了个眼色,几分口供到了郭琇手里:“你参明珠,乃是有旨可依,我也支持。参靳辅,可没什么根据了。郭大人既然蒙恩置于言路,自称不避嫌怨,却在奏疏之中搬弄是非,你自家的田地被征用屯田,朝廷早已按例赔偿,可你怀恨在心,称靳辅、陈潢全是处于私心,你不觉得有些愧对自己直臣之名?”

“我问你,你可懂得治河?”

“微臣不懂。但微臣好友于成龙——”

“我知道,于成龙自认为自己懂得治水,南巡的时候就冒出来反对了靳辅好几次了,”苏勒有些不耐烦,“他家跟你家一样,受屯田征田影响而已。于成龙是个好官,吏治清明,但有些事儿不该插手就不要插手。你也一样。”

“公主的意思,臣这一本,不能上?”

“上本是你的事儿,我管不了,”苏勒话锋一转,“在其位谋其政,十三衙门是皇阿玛的眼睛,当然不能封住言路,得这种不贤之名。我不过给你提个醒,参明珠,你能流芳百世,参靳辅,搞不好就要遗臭万年。就算明珠之祸盖过靳辅之功,这《参河臣疏》也可能是你一生污点。何苦为了点儿蝇头小利,陷害能臣?靳辅清廉任事,陈潢明经擢秀,若无此二人,黄河绝难驯服。”

“靳辅是公主的人?”郭琇格外小心的问。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四公主一个身在深宫之中的女孩儿到底为何要保一个明党的河臣。

“我哪有什么人,郭大人说话可得小心一些,将来在官场上才能走得远。我不过钦佩靳辅治河之心、陈潢治河之才。你谏倒了二人,没有才能足以匹敌的补上来,将来就是成就了你一人的名声,却祸害了天下被水患困扰的百姓。你不懂水利,可我懂。百年之后,黄河会向世人证明靳辅之功,到时候就算你这些为了私利的理由没被别人发现,你也只能是个为了政治陷害能吏的小人。”

“四公主,臣……”

“我累了,你想说的我并不想听。明党你想参谁我都不管,明珠佛伦余国柱王洪绪爱参哪个参哪个,可靳辅我保定了。奏疏你爱上就上,皇父不是一言定罪的人,到时候你一个人都要跟整个十三衙门抗衡,还能不能活到上你的《纠大臣疏》,我也不敢保证了。”

“臣,告退。”

“嗯,回去好好想想。郭御史为官我也是打听过的,很是不错,将来定前程似锦。我的话也是为了你考虑,不懂的事儿就不要沾手。辛夷,送郭大人,把他那两本奏疏带上,还有方才智门送过来的东西,让他在路上好好想想。”

郭琇走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腿都要软了。手里握着的是辛夷交给她的资料。除了他家里田地的地契副本、河道总督府的征告和赔偿证明等佐证他诬告靳辅的证据之外,还有很多诸如他兄长在家中为祸乡里、他在江南时和汤斌谈话之中涉及太子的不敬之语的证据。郭琇不是个谨慎的人,也不太会说话,有些话原本不是那样的意思,可这样写出来就让人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他在间门学习多年,深知十三衙门的厉害,甚至不用玩儿阴的,光是靠阳谋就能参死他。

四公主说的不错,一个人想要跟十三衙门抗衡,根本是痴人说梦。

郭琇苦笑一下,将那《参河臣疏》狠狠撕开,本想借着这一本试探皇上的态度,如今看来,就只能梗着脖子硬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