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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誉校董来自那个很有名的钟家,而钟家呢是做珠宝加工的。”
“所以?”
夏瓴语气笃定:“所以一个是珠宝原料供货商,一个是珠宝加工商,有这样相同背景和财力的两家人,他们的下一代才有可能是朋友,也必须是朋友。都是男的就会称兄道弟,一男一女就会睡到一起。总之,彼此羁绊越深,利益才越滚越大,这样才能一荣俱荣。”
夏瓴的话听上去有几分道理,可是隋心认识钟铭和方町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她叹了口气,说:“可是钟铭是独生子,不可能和名誉校董什么扯上兄弟关系。”
“万一是堂兄弟呢?”
“不可能,我没听他提起过。”
“那你见过他爸爸吗?”
隋心想了一下,好像只在钟家见过钟铭和母亲秦敏丽的合照。
“倒是没有……”
“那不就结了。很有可能钟铭就是这个钟家的一份子,钟铭的爸爸争产失败,被赶出家门,现在又被当哥哥的接回去了。也有可能是钟铭和哥哥自小失散,最近才被找回去?”
隋心忍不住笑出声:“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还真是油盐不进,夏瓴叹了长长一口气:“那咱们再说回你。”
“我怎么了?”
“为什么名誉校董要维护你?”
隋心一怔,竟然词穷:“那是因为……”
“录音”二字差点脱口而出,却又很快咽回。连她自己都不相信那段录音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就算姚晓娜为了维护自身脸面让家长撤销投诉,名誉校董也未必会因此出尔反尔……
夏瓴见状,继续提问:“我再问你,你真的觉得你昨天穿的那件礼服,是高仿的?”
“……”
“还有,你觉得钟铭的气质,是个普通人会有的吗?”
“……”
“他平日的举动,就真没有让你有一秒钟的怀疑,觉得他深藏不露?”
——
脑海中涌入的讯息看似凌乱,却又有迹可循,每一件事,每一条线索,都向同一个地方汇聚。
隋心这才发现,她以为的那些过去,形成了一个钟铭,而夏瓴的描述和疑问,却又形成了另外一个钟铭。
两个钟铭竟然高度吻合和重叠。
如此思绪混乱,一直持续到下午放学。
连着两天没有睡好觉,只觉得脑仁生疼,那疼痛偏向一边,一阵一阵的,恨不得将她打晕过去。
直到一条短信传了进来。
【放学你别走,我过来接你。】
是钟铭。
——
校门口,人声鼎沸,各色中外学生鱼贯而出。
即使如此,隋心仍是一眼就看到在等她的人,周围不远处一些华人女生正在指指点点,笑声谈论,伴随着轻笑和推搡。
车,依然是那辆二手的,即使原价买也不及方町最便宜的那辆的一半价格。
人,也依然是那个,寡淡的面容,优雅的侧脸,干净简单的浅色衬衫,深色的车窗降下来,一手搭着窗沿,一手放在方向盘上,那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冷冽而深沉的黑眸则凝视着路面,一言不发,极有耐心的等待。
此情此景,仿佛一副完美的油画。
隋心直勾勾望过去,却觉得最后那十几步,每一步都是煎熬。
一步,记忆在无限循环……
她至今还记得,钟铭开始帮她补习时,只用了一周的时间就挽救了她岌岌可危的数学成绩,数学作业持续满分一周,直到数学老师将她叫进办公室训话,严肃的警告她以后不能再抄别人的作业。
她说没有抄。
数学老师却有理有据的说:“上我的课你老打瞌睡,学校给落后生开的补习班你也不上,作业不是抄的你会写吗?还有,怎么你一上我的课就打瞌睡?”
“我困。”
“困?你每天晚上几点睡?”
“九点。”
“九点睡,你还困?”
“我晚上老做噩梦……”
“你都连续打瞌睡一个多月了,什么噩梦做这么久?你这孩子怎么没一句实话啊!”
数学老师的教育方针就是,软的不行来硬的,对付死硬派就得上重刑。
于是,从这天起,数学课上就多了一道风景——罚站的隋心。
她罚站了几天,终于忍不住将这件事告诉钟铭。
钟铭给她支了个招。
正好赶上第二周领导来校视察,数学老师特批隋心免罚一次。
她满脑子都是钟铭的话,等领导一踏进班门口,就蹭的一下站起了身。
领导一惊,问这孩子怎么了。
她声音洪亮道:“报告,我今天还没罚站!”
“罚什么站,你还不快坐下!”数学老师连忙使眼色。
“报告!老师说我每天上数学课都要站着听,但老师也说今天不用站!可我怕明天要罚双倍,所以还是站起来了!”
罚站风波就这样落下帷幕,数学老师被调了班,她的期末考试也在钟铭的针对性辅导下顺利通关。
后来,钟铭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哎,丫头,如果你不是这个性格,这种事也是可以避免的。”
她歪着脖看他。
直到钟铭一手揉向她的脑瓜顶:“算了,你还是这样好。”
……
又一步,姚晓娜的嘴脸跳入脑海。
眼高于顶如姚晓娜,连秦朔都要跟前跟后马首是瞻,都难以入眼。
这样一个天之骄女怎么会不惜拉下身段倒追一个普通人?甚至在知道他们交换日记后那样恼羞成怒,欲除之而后快。
……
脚就像是踩在棉花糖上。
为什么一向看人下菜碟儿的王老师,也会对钟铭礼让三分?
他所谓的裁缝店的手艺,被夏瓴认作的走秀款。
……
指尖冰凉,脚下虚浮。
那天在车上,他接的那通电话:“主体不用动,但底托的设计要改。即使是底托也有可能成为客人挑剔的理由。如果设计师还有疑问,让他跟我说。”
……
每一步都像是迈向她最不愿接受的那个答案。
“别忘了我是学什么的。珠宝设计图比这复杂的多。”
……
直至车前。
在西餐厅,他将生意经套用在为人处事上,教她何为以一时的牺牲和敌人做等价交换。
……
如果他是普通人,他们只是相差六岁。
如果不是,那该用什么样的公式才能得出距离。
——
坐在车里那人,微微侧首望来,淡漠的线条勾起一抹笑,柔和的日光下是那样好看,那样生动。
心口漏跳了一拍,隋心已经来到车前。
就见他伸长手臂,替她打开这边的车门:“上车。”
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顶着周围异样的目光,挪动僵硬的双腿,迈进车里。
“安全带。”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手指在动,心却在摇摆。
车子驶上大路,隋心瞪着前方,听到自己问:“怎么突然接我放学?”
没有停顿,低沉醇厚的嗓音传来:“这几天只要抽的时间,我都会来接你。”
“为什么?”
隋心下意识的看他,忽然明白了:“该不是怕谣言把我吃了吧,还是担心我再被欺负?”
钟铭轻笑:“这么生龙活虎的样子,看来我是多余了。”
“怎么会?”她飞快的说。
“我巴不得你每天多来接我。”这句话却没有说出口。
——
说话间,眼神也瞟向放在前方台子上的资料夹,露出印在纸上的logo,和落款处的几笔草签,“钟铭”二字。
直到车子一个拐弯,资料夹向下坠去。
隋心连忙去接,那几张纸上的设计图也映入眼帘。
是几张宝石戒指的设计图,流畅而高雅的线条,气质卓然,用料大胆,如果真的做出来,必定价值不菲。
“真漂亮。”隋心喃喃道。
钟铭扫来一眼,平淡疏离:“已经作废了。”
隋心一怔,指尖滑过那些花纹:“为什么?”
“客户不满意,要重做方案。因为这事还遭到老板的批评。”
遭到老板的批评?
如果是富家子,如果是显赫的钟家其中一份子,大概不会得到如此待遇吧?
既然出身显赫,又何须跑到别人家的西餐厅里洗盘子?
虽然没有得到亲口的验证,但是没由来的,原本还悬在半空的情绪,竟然因此得到安抚,放心的坠入地面,安之若素。
——
事实上,钟氏企业这次为大客户陈总策划的设计方案,背后一波三折,并非三言两语可以道明。
原本钟铭有八成把握让大客户陈总满意,但最终却用它和钟政做了交易。只要方案决策会上他不出席,钟政便以名誉校董的名义将学校的风波压下。
从儿时就和性子阴鸷的钟政纠缠颇多,钟铭深知其为人,就算这份设计图再出色,钟政也不会启用,宁可用手下那些不济事的窝囊废,也绝不会向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取材。结果,方案决策会以他未出席而一力倒向钟政,钟政得意之余,很快将学校的事抹平。
而他所做的,就是关机,直到昨晚母亲秦敏丽在公寓里找到他:“我为了你铺路架桥,殚精竭虑,受了这么多年委屈,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面对秦敏丽恨铁不成钢的指责,和痛心疾首的痛骂,钟铭只是沉默,他已经得到了他要的利益,也已经做了自己认为最合理的等价交换。
如此尘埃落定,心中甘之如饴。
谁知,发泄完愤怒的秦敏丽,却又带来另一个消息:“好在陈总最终也没有看上钟政的设计图,我才能你在你爸面前再争取一次机会,这一次你不要让我失望!”
钟铭这才有了表情。
怎么?
呵……
看来鹿死谁手,还有待商榷。
——
“可能你的客户不想太过奢侈?”一直默默看着方案的隋心突然开口。
钟铭缓慢道:“是一位客户准备送给太太结婚十周年的礼物,要求只有一个,就是他太太喜欢。”
“哦,那他太太是哪里人,多大年纪?”
“北京人,四十,身高一米六五,体重一百三十斤,处女座,卷发,无名指十二号圈,喜欢黄钻和帕拉伊巴。”钟铭不紧不慢的将客户资料逐一道来,勾起嘴角,笑容浅淡:“巧的是,对方和你念过同一所初中。”
听完所有讯息,隋心消化了一会儿,又指向设计图:“这个设计师是不是男的?”
“嗯,怎么?”钟铭眉宇轻挑,透过后照镜望向那张认真的脸。
“哦,我觉得他只是了解美学和宝石,却不怎么了解女人,更不了解送这枚戒指的男人。”
只听一声轻笑,夹杂着几分戏谑:“难道你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