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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进院子里最显眼的当属一株十样锦,同一本上最外头一圈是白牡丹,内里又是一圈纯白中微带黄色的白玉珠帘,中间一圈黄中带红的点绛唇,紧挨着花蕊一般的恰是那火红的红杏报春。同一株种类倒不算多,但胜在颜色过渡极其自然,远看灿烂无比。
范氏惊讶道:“这菊花究竟养出来了?”
“可不是!”乾氏叹道,“阿公日日下朝都要照看一番,就这一株,还不知是多少株花里唯存下来的,前些天掉了几个花骨朵,还发作了一个下人呢。”她压低嗓门,“阿婆喜那点绛唇开得好,想摘一朵节日里头簪戴,阿公不允,两人还吵了一大架……”
她们身后除了赵元,一干下人都不约而同低下头装聋作哑。
范氏见状嗔了她一眼,乾氏反倒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她自来性子就直,从前做小娘子的时候与范氏交好,什么话都不瞒着,方才虽不该私底下议论公婆,但却让范氏心里感觉亲切了许多。
她们上了廊,正房外头打帘子的丫头忙伏地行了礼,拉起竹帘。
正屋是用来招待女眷的,对着帘子的一面摆着万寿菊的屏风,屏风前一张雕花描金的黑漆案几,左右两侧也都是一样儿的案几,萱席上不设罗汉榻或者胡床,只铺了黑底绣花的席垫。几张案几边都摆着细陶的细颈大花瓶,精心插着几朵硕大的紫红色龙吐珠。
屋里似还点着熏香,走进去便是一阵清幽。
虞氏扶着一个婢女的手正从一侧内室走出来,看着她们笑道:“怎么这样久?我可是望眼欲穿了!”
“玉娘给伯娘请安了,伯娘这一向身体可好?”范氏连忙要跪坐下去行大礼,先前得到过交代,赵元便也打算跟着跪下去。
虞氏不等她膝盖弯,便将她扶住,假意怪道:“回娘家这般多礼,你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她上下打量一番范氏,缓声说道,“我自是好的,如今不过操心你们这些小辈了。”
她言罢又朝范氏身后看:“这就是你家的大郎罢?”
范氏抿嘴笑,转身对赵元道:“快,大郎,给你伯祖母问安。”
赵元见行礼省不了,也就干脆跪下去磕了头:“元见过伯祖母!”
虞氏连连点头:“好孩子,快些起来。”她瞥了一眼身边服侍的婢女,那婢女立刻捧上一套文房,“祖母听说你已经进学啦,就送你一套文房。”
“谢伯祖母。”赵元双手接过,再递给跟来的碧丝。
虞氏赞道:“规矩不错,看来你母亲把你教得很好。”
儿媳乾氏在旁边插话:“哎呀,您先坐下吧,不然咱们一行人站在这里像什么。坐下再聊,我吩咐人煎了茶端了糕来!”
“偏你是个懂礼的!”虞氏闻言点了她一下,脸上却笑盈盈,“不过话说得也对,咱们都坐下吧。”
这才纷纷落座。
赵元依旧跟着范氏坐,可是记得昨个晚上范氏怎么跟他说的,总归就是紧跟她别乱跑。几个婢女端了茶水和糕点来,女眷们说着闲话,他又不能插嘴,便捧起茶盏抿了一口,是菊花茶!又拣了一块糕咬了吃,同样也是花糕,不过怕是没有放乳子,没有家里的绵软香甜。
虞氏刚坐下,就关心地问:“你这儿可有三个月了?”
范氏摇摇头:“差些时候呢。”
虞氏便看着她,神情很是郑重:“那你日常行止可就要小心,纵满了三月,日后也不可大意。你这一胎可不容易呐!”
“玉娘省得。”范氏微笑。
乾氏瞅着她们笑:“何至于这样如临大敌的?”她指指自家对范氏说,“我生养了两个,不都顺顺利利?照我说,该吃的吃,该睡的睡,每日里走动走动,保管你同我一样!”
她亲生的两个都是男孩儿,且都顺产,这样一讲,范氏也感到高兴。
虞氏显然喜欢这个大媳妇,笑得难自抑:“说得跟真的似的!也不知当初是哪个不肯听我的劝,让走走就跟糟了大罪一般哭哭啼啼!”
乾氏半真半假地埋怨她:“阿婆怎么在玉娘跟前揭我的短?”
她还待说些什么,外头忽然掀帘进来个女婢,四幅的裙子上带着绣花,头上还戴着支青玉头的细金簪,显然是哪个娘子身边的一等婢子。
那婢子告了罪,对乾氏道:“外头宾客都来齐了,只齐家的娘子在寻您呢,说有事儿跟您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