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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云枫想,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悲哀,让他与夏天生生不能相见,哪怕相逢也得相互躲避。
昨天他是下了多大的忍耐力没有迈出那一步,或者蹲下身去寻找梦中一再出现的那双眼睛,因为他知道那一步可能就将夏天拉入人间地狱。离开墓地到深夜,他都失魂落魄,就连粗神经的阿列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整个晚上彻夜未眠。
哪里会想到,人生何处不相逢,同一座城市,同一个庙宇,同一片土地,居然又能让他们相逢不相见。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孽缘?
一步一步,走在下山的路上,沉重而艰难。他知道,走的是山路台阶,离的却是夏天的心。不管这次夏天为了什么偷偷回来,从那墓碑上刻的碑文也知她定是遭遇了什么,而那个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夏天,惟愿我之所许能够应验,你我从此生生不见,而你可岁岁平安,那我足矣。
从法莱寺门后,缓缓走出一男一女,他们的视线凝目远方。
“summer,别看了,他已经走了。我们也下山吧,机票订在中午。”
洛夏点点头,却没有动,目光一直凝在前方,那里有个越来越小的黑色身影,在她的视线中变成了黑点,然后消失......
昨夜她灰头丧脸地跑回酒店,哀求陌景晗立刻离开,可是班机哪里是他们能决定的,飞往要去的那座城市最早的一班飞机也在中午。一整个晚上她无法安眠,乘着离开之前,在清晨央求陌景晗陪她一起上山拜佛。
法莱寺,曾有她与父亲一起的回忆,之前每年他们都会一同上山,各为所求。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也没想到再上山时,依在身畔的那人已经不是爸爸。靠近寺门口那边有个算命的瞎眼老和尚,爸爸在世时一直说这个和尚很灵,但却一次都没为她算过命。
她也不太信,人之命数哪里是可以推算得出的,前一刻又怎会知晓后来发生的事。可是到了今时今日,她越来越相信命运,人这一生都在被命运掌控着。心念动间,她走到老和尚跟前抽了一支签,老和尚问她要算什么,她想了想,说了两个字:将来。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命数,那么现下的悲苦已经尝到,她只想问将来会如何主宰。老和尚手指一点点摸过竹签,将上面刻的字摸了个遍,然后在纸上只写了一个字。
离。
顿时惊栗当场,这是在剖析她的生命历程吗?此刻,她与爸爸永远相离,今后......
这个“离”字,果真应验了她现在与以后的人生,生离别,离别之时情求不得,离别之后再难相聚,哪怕只隔了咫尺的距离。
法莱寺的院内的墙边有棵菩提树,她与陌景晗在寺内跪拜过每一尊菩萨后,正打算离去,却见门外走来三人,第一反应她躲在了菩提树后。景晗站在旁边看着她的眼神中,全是怜悯,却还是用身体挡住了她。
接而她躲在树后,悄悄地透过树缝去看,看着阿列陪那个女人去香炉边烧香,看着聂云枫靠在墙上,看着老和尚与他说话,看着他走到玉观音前三鞠躬,看着他回身将一打钱塞进了捐送香火钱的箱子,看着老和尚唤住他,翻开手边的册子......身体僵住。
那本册子上面,她刚才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震惊、抬眼、不敢置信、惊慌四顾,然后从她躲藏的菩提树下掠过,然后......离开。
一树一菩提,一花一世界,菩提树下擦身而过,聂云枫,我真的不认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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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洪乐涵一人提着行李缓缓而走,推却了阿列与聂云枫的送行,去年的今天是他们俩送的,今年她既然决定要把一切抛开,让时间来冲刷记忆,那么就到此为止,无需再送。
在法莱寺的山脚下就与他们分开,一个人的孤单,未尝不好,她还甚至去喝了一杯咖啡,才打车往机场赶。她的行礼在昨晚就已经安排人送寄到机场了,所以只需去认领回来。
即将走进匝口时,心有依恋回身去看,却在那一瞥的瞬间看到另一个登机匝口前,一男一女迎面而来。那两个人都戴着墨镜,棒球帽压到脸上,站她这么远的距离,根本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只是光凭那股气势就觉这两人定不平凡。尤其是跟在男人旁边的一个像是机场工作人员的人,他一路将他们送进匝口,就连例行检查都省略了。
不由笑了笑,看来特权无处不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洪乐涵正待转身,却忽然定住,不敢置信地再把目光调向那边,只看得那对男女的背影隐没在匝道内。那个女人......即使她做了太多外在的修饰,墨镜遮住大半张脸,可她依然想起了那是谁。
只是,怎么可能?虽然她没有刻意地打听,在英国的日子也几乎过得充实,然而这次回来,从他们男人的对谈中得闻聂云枫目前身边的女人不再是那个洛夏。在法莱寺内烧香时,她也有意无意地问了句阿列,本以为他不会回答,但终究还是说了句:被城哥送出国了。
阿列的神色显然是不欲多谈,她也没有再问,却是心里有了数,哪里会想居然在她离开柔城之际,在这机场遇见。她是回来找聂云枫的?不像。有哪个女人会在找以前的情人时,还携手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