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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看着突然闯进来,勾着嘴角笑的像是只找到鱼的小猫似的少年,心尖一颤。他要是早早的生下儿子,也能这么大了吧。
这么想着,林如海的眼神柔和了下来,轻声道:“我就是林如海,不知你找我何事。”他看年纪不过四十来岁,身形消瘦修长,下巴上三绺清髯根根透风,剑眉凤目神采飞扬,不愧能生出林妹妹那样的世外仙殊,好一位中年美大叔。
“啊!”薛蟠从一声啊到三声,声音拖得老长,转了好几个弯子用以表示对看到真人的惊叹,“你看上去挺精明的,一点也不傻瓜,怎么看也不像是亲手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人啊。”说完还不忘歪歪头表示疑虑。他的话虽不中听,可爱的样子却让人一点也反感不起来,表明了就是在眼馋中年无子的可怜大叔。
“林某何曾把女儿推到火坑里啦,不知小公子仙乡何处,姓甚名谁?”林如海哭笑不得。心说你更不像傻瓜,怎么与我萍水相逢竟说出这样没边的话来。
“京城荣国府贾家可不就是火坑,你家闺女林黛玉自入了荣国府,就与贾家的凤凰蛋贾宝玉住里外屋,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言和意顺两小无猜,京城凡是关注些世家风流韵事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薛蟠嗤笑。
把女儿托付出去之前也不知道把外家的品行打听清楚,听老婆说些外家如何讲究体面的话他就全然相信了,一点都不怀疑,轻易就把珍如性命的独生女交了出去,这样天真的人是如何混迹官场,还混的风生水起的。
林如海听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也没心情欣赏风流少年郎了,指向薛蟠就要训斥。
“叫人把我叉出去?你以为把我丢出去了,林黛玉闺誉尽毁的事实就不存在了。”薛蟠不等他说话,抢先冷讽道。
“你,你,你到底是谁?”林如海厉声喝道。气的抖如筛糠,恨不得活撕了眼前的俊俏少年。
“呵呵,还没自我介绍呢。敝姓薛,名蟠,是金陵薛家长房之子。家母薛王氏,与荣国府二房太太是亲姐妹。我家姨妈总是来信报怨呢,说林家丫头不省事,明明吃贾家的用贾家的,还总给自己儿子气受,娇小姐似的不好侍候。身子也跟纸糊的灯笼似的,风吹吹就坏了,整日给她请医用药的,也不知搭进去了多少银子。贾家如今的日子原就艰难,还得请个真神来回家供着,真真倒霉透顶了。”薛蟠掐着嗓子学女人说话,玩的开心极了。
林如海的脸色已经从血变成了铁青,逐渐有向黑紫过度趋势。
薛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呀了一声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递向了林如海,“林大叔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看看这封信。虽是姨妈寄与家母的,可通篇至少七成是用来报怨令爱的,另三成则是变着法哭穷,与家母讨银子使的,旦看无妨。”
林如海神情变幻莫测,盯着少年递到眼前的信,好一会儿才抖着手接过。刚想说些什么,楼下突然响起杀猪一般的尖叫声:“大爷,找到白先生啦……”高亢到吼破嗓子的声音,刺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薛蟠听见总算找到不让人省心的白眼狼了,当下跳将起来,转身往楼下跑去。左右他该说的也都说了,该提醒的也都提醒了,林如海要还是执迷不悟不把女儿救出来,他也没办法可想。毕竟那是人家的闺女,如何处置都不与他相干。
循声跑下楼去,刚好喝得东倒西歪的白先生被薛方从酒坊中拖出来,看样子还没喝爽呢,嘴里兀自骂骂咧咧的。薛蟠也不管他,先抬头打量起这家酒坊。
只见左右两幅又高又长的黑色匾额中间夹了个,呃……像是用白桦树随便削出来的一张白木板,上画还带着毛茬呢,肯定新挂上没几天。
其上银勾铁画的书了四个大字‘再来酒坊’,看就知道是自家老师的手笔。也不知他是怎么折腾店家的,居然把人家的匾额都换成自己写的了,还取了个如此恶俗的名字,举人都考到狗肚子里去了。
白先生被拖出来,小风一吹有些清醒了,抬眼就看到两个学生横眉立目的站在自己面前,不由气道:“你不在家好好念书,跑到扬州来做什么。”
薛蟠被他气了个倒仰,再三努力压下火气,一张嘴还是喷出了三丈烈焰。“你说我怎么会来扬州,丫放着安静日子不过,非得跑出来找酒喝,家里什么酒没有,这里的喝了能成仙是怎么着。你跑出来也就算了,身边还一个人也不带,小爷天天一闭眼就梦到你喝糊涂了掉到水里喂王八,好几天没睡好了,看看我的黑眼圈。你还有脸问小爷为什么来扬州,你说为什么来的。”薛蟠有副好嗓子,这几句吼的又响又脆,字字清晰,机关枪一样向白眼狼老师开火。
“你懂个屁。”白眼狼跳脚,“知道什么叫风雅不,担风袖月,千里寻香,斗酒一杯诗满篇,这是诗仙的风采,你个俗人哪知道酒中真谛。”
“斗酒一杯诗满篇的那是诗仙,搁你这儿顶多斗酒一杯尿满床。人家李白就算掉到河里,也是去九天揽月去了,你就只有喂王八的份。人家喝两个大子一壶的酒也是琼浆玉液,搁你这儿,再好的东西灌到嘴里也成了马尿,浪费粮食小心被雷霹。”薛蟠冷嘲。毒舌技能全开刻薄话不要银子似的往外撒,丫脸皮得多厚才敢与诗仙比肩。
酒楼和酒坊所在的这条街,虽不是扬州城内最繁华,也能排近前五,以出好酒而闻名,每个店家无论大小,都有自己的招牌酒水。下午正是清闲之时,大批食客在街两旁的店里品酒。刚听见有人从店里往处拖人时,大家原还皱眉来着,心说怎么晴空朗朗的,竟有人敢带着豪奴当众欺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