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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时回到周宅之后先到抱月住的房间去看了一下,发现少年已经不在了。问了下人才知道是周引桓将他安置在别处了,已经不在周宅内了。
林清时起先听到周引桓动作这么迅速的时候,小小的诧异了一下。过了两天又问了一次周引桓此事,周引桓解释道:“虽然你年纪还小,但毕竟是个女儿家,让一个陌生男子住在你的院子里总是不太好的。”
周引桓说的话满含着长辈对小辈的关心,叫林清时心里颇感熨帖。加之他又说那少年恢复的颇快,情况已经大好,林清时虽然觉得话里有些夸张的成分在,但也渐渐的放下了关注的心思。
大约半个月后的一个夜里,林清时在梦里感觉有人在看着她,目光十分灼热,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响在耳畔,然后,她发现手心里有一块残缺的玉佩,触手温润,像是珍贵的羊脂暖玉,内侧月牙形的缺口光滑整齐,空气里飘散的药草香气更是让她心里一惊。
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后面的几夜都没敢睡熟,暗自警醒着,提防那人再来。后来林清时才猜测到那夜的来人究竟是谁,她看着掌心的乳白暖玉,在心间叹了一口气,意识到这残玉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想要将它扔了,最后却还是找了个盒子把它装了起来。
没过多久,江陵一代因为魔教大肆出没,活动频繁,一改往日大隐隐于市的作风,来去如入无人之境,引得许多武林中人都出动了,少不得又是一番争斗厮杀。
知道这些的时候林清时已经回了诛邪山庄,很多消息都是仲安说给她听的。
她开始在诛邪山庄闭门不出,勤练武功。
元宝有时候会给她写信。初始的时候,写来的信件上毛笔字扭扭曲曲的像是蚯蚓,渐渐地就有了几分自己的风骨在里面。有时候他会和她说说外面发生的事情,有时候也会说说他自己怎么了,比如他在和父亲学做生意了,又比如他赚了第一笔钱等等,随便一件事都可以拿来写,那些信中总能叫人轻易看出他写信时或高兴,或欣喜,或低落的心情,引得她也会随着信件里所述的事情或喜或忧。
写信告诉她他赚了第一笔钱的时候,他随信寄了一支江陵那边时兴样式的钗,说是用自己赚来的钱买的送给她的礼物,像是某种信号,这以后他就经常写信给她告诉她自己又赚了多少多少钱,又做成了某笔生意云云,也总是会有一件礼物随信寄来给她,不是特别贵重的,但却都很适合她,也能看出送礼物的人用在里面的心思。
再长大些,他会借着要做生意的便利,时不时的到邀月山下看一看她。对于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抛头露面,甚至有时跟随商队之流长途跋涉的事情,林清时总是难掩担忧。
林清时虽然认为女孩儿能四处走走见见世面是件好事,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要因时因地而言的,当社会背景和时代背景都改变了的时候,好事也会在有心人的编排笑变成坏事,众口铄金,谣言猛如虎,元宝一个“女孩子”如此这般的行径难免会落了有心人的口舌。
即便是在武力制胜的江湖里,女人都难以脱离世俗的眼光,更难逃脱最终相夫教子的固有命运,何况元宝本质来说根本就不算是江湖人,“她”这种堪称离经叛道的行径怎么能不让人担忧?
还是元宝的一句话点醒了她,叫她放下了这种顾虑。
元宝说:“我家爹爹娘亲都不担心,清儿姐姐又担心什么呢?”
是了,毛玉海那等精明的人必然有了妥帖的安排,她的顾虑实在是多余了。
再后来,林清时像是认识到什么了一样,除了叮嘱元宝一切小心之外,竟是不在多问了。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转眼六年已过。
这日林清时正在自己的小院里练剑,一套剑法舞得行云流水,衣袂翩飞间剑光闪动,一回首,一转腰,姿态飒然,如同刀剑上的舞动一般,美到极致,也危险到了极点。
舞罢,长剑回鞘。
林清时接过婢女青衣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汗,捏着手帕站在那里,静静回想自己刚刚的招式哪里还有不足。
片刻功夫,院门处又进来一个婢女蓝衣,行色匆匆,见了林清时屈伸行了个礼,立刻满脸喜色道:“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林清时眼睛一亮,“仲安哥哥回来了?”言语中是难以抑制的欢喜,方才还冷静淡然的她,此刻就如同一个怀春的少女一般,情窦一开,从此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人,只是一个名字,便有让她抛却凡尘所有事的魔力。
蓝衣像是对她的反应习以为常了一样,含笑道:“这会儿大概到了前厅了,小姐此刻若是去碧春园附近等着,定能遇到少爷的。”
话音未落,眼前人影便是一晃,再去看,便只有一个纤细的背影了。
留在原地的两个婢女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青衣小心的问了一句:“大少爷见到小姐会高兴吗?”
蓝衣试探着回答:“应该……会的吧?”
显然连答话的人本身也不能确定这个答案,或者说,已经知道了,但不愿意承认那截然相反的结果而已。
青衣弯腰捡起地上的那方丝帕,那是刚刚林清时擦汗用的,走的时候竟被随手丢下了,这对于行事向来周全的林清时来说,是极少见的。
“每次遇到和少爷有关的事,小姐总是这样失态,也不知是好是坏……”青衣抖去了帕子上沾染的尘埃,眉眼低垂,隐有担忧。
蓝衣亦不复先前通报消息时的欢悦,看着自己的脚尖,像是劝慰青衣,又像是安慰她自己:“少爷总是要娶小姐的,小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总归她将来嫁的人,会是她喜欢的。”
“可是,少爷他……”分明不喜欢小姐啊。
青衣的话被蓝衣打断了,蓝衣昂着脖子,严肃道:“青衣,够了,有些话不是我们可以说的!”
青衣目光一颤,咬紧了唇瓣。
蓝衣的口气丝毫没有缓和,“青衣,从我们踏进这个院子的那天起,我们的身家性命就是拴在小姐身上的,她好,我们才好,她的开心,就是我们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