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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忽然间狂风大作,明媚秋光变作天昏地暗。不远处一座刚入殡的亭子墓四周长达数米的黑色绸缎被大风卷入空中,龙卷风一般盘旋好一阵,才飞出墙去。
八名彪形大汉都被这一阵邪风吹得东倒西歪,更别提苗条纤细的安冬先生了,用来遮挡面孔的圆顶呢帽和墨镜都被掀出去几丈远,他本人更是被吹得嘴巴都变形了,正喊着“纳兰”的“纳”,声音就被噎回去了,差点背过气去。
纳兰德性愣了下,因为他看到安冬右眼角比从前多了一道寸长的伤疤,有些狰狞,与他号称白玉无暇的脸和那双狭长漂亮的眼格格不入,让人看了心里微有些……可惜。而他的双眼此刻明显有些红肿,脸上也隐约可见两道水痕。
……该死……哭了?
不是吧,哭什么呢?大男人的。
三年也不来一次,一来就惺惺作态么。距离两人和平分手已经三年……不对,加上纳兰德性死去的这三年,总共六年了,而且当初明明是他先对不起自己的。作为情圣的自己都释怀了他个渣男还有啥不释怀的?
纳兰德性用意念嗤之以鼻。
“安先生,快走!”保镖头目突然一步跨过来,拿自己的外套往他头上一罩,和其他两个保镖一起将他架起来拔腿就跑。
“怎、怎么了?”安冬迷迷糊糊地问,一边还回头流连地望墓碑。
“有狗仔!”
那边亭子墓黑绸被吹走后,果然有刺眼白光频频闪起。一名小娱记正贼头贼脑缩在柱子后面,迅速按动快门,捕捉这“安大天王秘密祭奠前情人纳兰德性,墓前痛哭失态”的劲爆新闻。人红是非多,圈里圈外有的是人想帮“爱家好男人”安冬出/柜。
“妈/的,闪光灯忘关了。”安冬被护着逃走后,小狗仔唾骂一句,抬头看看突然阴沉下来的天空,趁雨未落下也匆匆离开了。
……
好了,终于又安静下来了。
耳根清静,眼前也清静。偌大一个墓场,空无一人。
就好像过去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几分钟后,大雨瓢泼。
又几分钟,雨更大了。
纳兰德性突然觉得有些……寂寞。安冬你倒是回来再喝两盅啊。就算是渣男,有个人陪也总好过现在啊……
开篇至此,我来简单说明一下故事背景。事情是这样的——经过近来不懈的思考和总结,纳兰德性基本可以断定了,自己目前是以灵魂状态存在并感知世界的,并且他的灵魂好像被困在自己的墓碑里了,无所寄形。
让我们以上帝视角来看看gago究竟发生了什么——三年前的这一天,对,就是十月三日这一天,短暂的中秋国庆双节三天小长假结束后刚刚复工的第一天,在某部号称大制作的抗战神剧中出演鬼子少佐丙的纳兰德性高高兴兴返回片场。午时三刻,在主角二人在炮火中忘情拥吻的一场戏中,本该大喊一声“八格牙路”然后愤然踢开身边的狗腿子汉奸抢过鬼子兵某手里的机关枪雄赳赳气昂昂地一边走一边射(she)死女主角然后被悲愤的男主角一□□毙命的纳兰德性,在跨出第七步之后,在正准备射(she)女主的时候,误踩地雷,被劣质道具炸弹炸伤,当时就有两枚弹片飞进他的心脏。最后他是被活活烧死。
非常残忍非常衰对不对。对。
但奇怪的是,他死得不彻底。身体死了,但五感仍存了视、听二感。虽说思维也尚存,但最初的时候是混沌不清的、是不足以思考的。直到前几天,他才渐渐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好像一点一点活了过来,开始可以思考可以回忆。他想起了自己的姓名身份,想起了在世时从小到大的每一件事,也想起了自己曾跳脱出身体亲眼看到自己被火吻得面目全非的死相、和被推进焚化炉火化成灰的全过程,并从全景视角奇异地观摩了自己的葬礼仪式。
等到骨灰下葬后,他才被困在了墓碑之内。也或者是因为灵魂与骨灰形影不离?
他到现在都还浑浑噩噩,没有时间概念,只觉得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长久的熬人的孤寂,追忆起来没有尽头。只记得期间秦烬来过几回,薛小西来过几回,还有一些其他故人。其中没有安冬。是今天早上大学室友薛小西又来拜祭他时说起了“三年”,他才恍然发现……已经三年过去了,吗?
作为一个无神论者,纳兰德性实在不太明白现在这是一个什么状况。
灵魂出窍?不会吧,灵魂那是迷信产物啊是不符合马克思主义科学发展观的,是不利于社会主义现代化精神文明建设的。
可是不然该作何解释?
他甚至不知道别的人死了以后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死不彻底,而他们若有灵魂又会不会被困在墓碑里?或是被困在别的地方?或是存在于其他时空?或是去了哪里?或者还会否记得前世的记忆?有没有所谓的轮回转世?千头万绪,说起来只有一个关键——他是不是世间孤独的一个?
最可怕的是,他不知道,现在这种非生非死的情况会持续到什么时候?该不会是天荒地老世界末日?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这样的存在。最初有恐惧,有彷徨,有渴望,有绝望。渐渐的,发现挣扎也是徒劳,于是竟然开始习惯。
细思极恐。
细思极恐。比死亡都恐怖。
……
“苏醒吧,我的神农氏大人。”狂风骤雨中,一个如冰如玉清冽低沉的男声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掠风断雨,轻狂地钻入纳兰德性的耳中,直贯心脏,让人又震惊,又安心,纳兰德性身体为之巨震,缓缓睁开眼……妈哒,又忘了纳兰德性没五官没脏腑没身体。
摔啊,这也没有那也没有,这让作者如何运用优美的词句来描写他?
……言归正传,纳兰德性闻声转回纷乱的意念,赫然看到墓碑前,一袭逆风翻飞的黑色……布料,缎面的,貌似就是刚才飞出墙去的那一块,被人披在了头上身上,胸前简单扎了一个结,就算作斗篷了。而那斗篷下的高大身形,据纳兰德性目测,少说也有一米九二点五,要么就是一米九二点八。
不是那厮是谁?他又回来了。
不过……喂喂,你随便找块破布做衣服也起码要做得有点诚意好不好?往身上一披就完了?中间留那么大一条正对着关键部位的缝是给谁看啊?此刻的风又是如此之大,你故意的吧?
衣服,是用来遮羞的,不是用来装逼的,懂不懂?
什么人呐,简直有伤风化。纳兰德性简直想送他一幅“八荣八耻”的书法作品让他回去钉客厅日日膜拜。
更要命的是,下一秒那人就一手拄着足有一米七的金色手杖,一手伸向纳兰德性的墓碑,做虔诚邀请姿态。
这下好了,两条胳膊彻底把破布袍子的对襟给撑开了,摆明了给他看肉。
不要脸。
邀请的姿势保持了好一会儿,冰蓝色的眸子从帽檐阴影中望出来,深不可测,又诱人沉沦。仿佛虔诚,又仿佛桀骜。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究竟是解救人脱离苦海的神明,还是诱惑人堕落深渊的魔鬼。
为什么觉得,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人……根本无从抗拒。
纳兰德性痴了傻了,甚至问不出一句“你是谁”,着了魔一样伸出手去,完全放心地把自己交到男人白得仿佛泛着荧光的大手上,痴痴望他。
对,没错,纳兰德性伸出手去了,而男人微凉的大手包裹住他,略退两步,将他从墓碑里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