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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莞一松手把黑猫放走,仰着脸礼貌的叫了声:“大伯父,大伯母,二伯父,二伯母。”
坐在乔老大身畔的女人冲她笑笑:“乖,阿莞都这么大了。”
二伯母接口:“现在的孩子长得真快,我记得上次来才那么点大,一眨眼都成大姑娘了。”
乔妈在一旁掩嘴赔笑。
对比起女人们表面上的和气,几个男人倒是沉着脸,那俩大伯更是连一眼也没瞧乔莞,正襟危坐,一副上门谈判的样,只顾着与乔爸说话。
一阵寒暄过后,乔妈把她拉到一边,给她塞了一个酱油瓶子,又塞了点钱,然后把她打发走。
乔莞摸摸鼻子,很识相的出去打酱油,临走到门口忍不住回眸,隔着一个院子的距离还是能听到大伯父的粗嗓门。
“万春,咱俩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会回来和你抢这间祖屋,可如今厂里出了点问题,急需资金周转,不多,我只要十万……”
乔莞轻轻带上门,垂着脑袋走在一排排老槐树下。
三月的天气时晴时雨、时暖时冷,明明中午还热得穿短袖,可到了傍晚又开始起风了。
乔莞提着酱油瓶子,用力的搓了搓冰冰凉凉的手臂,心想上辈子乔爸为了保住老房子,卖田卖地又东凑西凑才算借齐了那十万元,交给两个哥哥以后家里原本就贫寒的环境变得更捉襟见肘,乔莞甚至见过乔爸一天打三份工,最后病了大半年,而那大半年了里他们家的吃穿用,全仰靠傅天琅在外头给人做木活。
进了杂货铺,乔莞掏了一把钢镚给人家,看着对方娴熟的往空壶里灌酱油,眉头又打了个死结。
如果是灵神鬼怪,她倒是能拼一把,可如今换成家里的亲戚,大活人招惹的麻烦,她一个小孩儿怎么收拾?
乔莞心不在焉,接过店家递过来的一把零钱,一毛一毛的碎票子,她也不数,直接抓了一把塞进兜里。
装满酱油的瓶子有些沉,乔莞提得吃力,没走两步迎面碰上归家的傅天琅。
他手里拎着一手的菜,顺势接过她的酱油瓶子,随后又从身上的布包里取出一袋剥好的板栗。
闭了闭眼,乔莞深吸一口气,似乎自从她因为剥壳划出一道小小的伤口以后,他都会事先剥好了再给她。
乔莞没吭声,塞了一颗进嘴里,他也不说话,静静的走了一路,只是当他又一次牵起她的手,她没再挣开。
暮色在不知不觉间爬上树梢,周遭又变得昏沉了起来。
抬头看了眼天上最后的一抹余晖,乔莞跟着垂眸,目光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如今握着她的是一只掌心宽厚,布满老茧的手,明明刚来的时候还是白皙、干净,手指修长,这才几年,就变了个样。
乔莞有点心疼,她不知道他的过去是怎样,但想到他来时的衣着,那么好的料子,想必家境也是非富即贵,可如今到了他们家,成日早出晚归忙于生计不说,还得看人脸色不得自主。
这么想着,乔莞下意识的回握,轻轻摁了摁他的手心,一起走过低矮民居,灰扑扑的街道,却没留意到少年突然变得异样的目光。
——
直到乔莞看到家门,眼角的余光冷不丁的又瞥到从反方向走来的倩影,心头一跳,又跟做贼心虚的想抽回自己的手。
可她试了几次,抽不出。
傅天琅目光微敛,不仅没有松开,反倒狠狠的握了她一下。
眼看着乔丽越走越近,乔莞急了,用指甲重重的往他掌心内刮,他却依然不为所动,直到她墨色的眼底泛出水光,这才抿着唇,面容清冷的把她松开。
乔莞一得自由,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往院子里疾走,乔丽恰好由墙头的拐角处回来,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人,面色一白,没吭声。
回到家,乔莞才知道乔爸的两个兄弟走了,桌子上还放着四个水杯,里面的热水尚有余温,袅袅白烟不时往外冒。
乔妈一脸凝重的站在餐桌旁收拾,听到屋外动静,回头对两个女儿说:“这两天你们俩放学别乱跑,回来帮我收拾一下家里。”
她依依不舍的看了眼这间老房子:“有什么值钱的,能卖就卖了吧。”
乔莞一听,脸色顿时煞白。
而刚进屋的乔丽听了这话,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忙问道:“妈,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乔妈回头看她一眼,叹气:“等你爸回来再说吧。”
于是到了晚上,乔爸没吃几口饭便搁下碗筷,说:“过几天会有人来看房子,我尽量和那人谈个好的价钱,如果合适就把这间祖屋和玉米地卖了。”
一家子听罢,纷纷停筷。
乔莞掩饰不住眼底的震惊,毕竟这与她在前世所经历的场景不同,在前世乔爸并没有打算卖掉这间祖屋。
乔爸有些不舍的又看了眼这间老宅:“反正咱们家在镇上也快待不下去,不如把钱分一分,我在榕江市有个朋友,他那正好有一套老房子急着出手,我可以贷款跟他买下来。”
乔妈抿着唇,又说:“你那朋友可信不?”
乔爸怔了下,随即便怒了:“咋不可信?白纸黑字的签合同,上房产局过户,房子到手了再把尾款打给他,他能骗我个啥?”
这回乔妈没了话,虽然乔爸让她管钱,但他好歹是一家之主,家里的大事得归他管。
乔莞低着头扒饭,看了眼两老依依不舍的模样,知道他们也是舍不得这个淳朴小镇的,可因为前阵子她写信把外人招来的事,受到镇上人的排挤,乔爸已经好几天没工上了,傅天琅那边的工钱也被克扣了不少……
留意到乔莞低头扒饭,一声不吭的样,乔爸给她夹了块肉,说:“吃吧,这事不怪你,咱们一家子走了也好,阿爸银行里有点存款,往后在市里摆个地摊做点小买卖,也能让你们姐妹两上学,出去见见世面,别一辈子困在这个穷乡僻壤里。”
乔丽面上露出一丝迷惘,她长这么大也没出过这个小镇,如今父亲却告诉她不久以后就要搬家。
“爸,去了那什么榕江市,我上学的事怎么办?”她拧着秀气的眉毛问。
乔爸寻思片刻,说:“放心,安定下来以后我再给你们两姐妹办转学的手续。”
听罢,乔丽这才放宽心,经过王麻子那事,她在镇上的名声早坏透了,之前一直送她回家的班长虽然没说什么,却也渐渐对她疏远了起来。
所以离开这里也好,她可以重新开始。
吃完饭,乔莞在院子里帮乔妈收拾,听着她在那念叨,她又将目光落在门边的刻痕上。
上面分别刻着三姐妹的身高,每一年乔妈都会用小刀替她们量一下,然后在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上姐妹三人的年龄,说是要供日后留念。
乔莞的目光突然有点深,她环视一周,在院子里到处摸摸看看,院落虽旧,好在乔妈爱干净,每一块地方都打扫得一尘不染……
“看啥呢,快来帮忙收拾。”
乔莞“喔”了一声,帮着乔妈把木箱子往屋里抬,最后又瞥了眼院子外的风景,心情复杂。
这里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镇,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虽然不舍,虽然迷惘,但乔莞知道自己心底还有点别的情绪,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很期待。
很快乔爸便与人商量好了祖屋的价钱,又贱卖了家里一些用旧的家电,托人买了火车票,提前好招呼,包袱款款的要搬家了。
而在走之前,乔莞打算和朋友告个别,虽说她在学校里没几个朋友,但好歹与展飞关系不错,他之前也一直挺照顾她的功课,于是在离开的前一天,她背上药篓打算和他一起上山割猪草。
放学的铃声刚响,展飞拎着个足球要走,冷不丁被她拦下,他颇为不耐烦的说:“干什么呢?”
乔莞拽着他的胳膊:“我们割猪草去吧。”
展飞甩开她的手:“割什么猪草,我今天有事,不去了。”
乔莞瞅了眼他手上的球,心想他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和人踢球吗?
“我有事和你说。”
展飞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唉,你有啥事就快说,我今天有球赛,晚了就赶不上了。”
乔莞怔了下:“我要走了。”
展飞挣脱她便出了门:“你要走就走吧,我真来不及了。”
说完不再理会她,一扭头跑没影了。
乔莞傻站在原地,之后也去了一趟球场,远远看着展飞在场中驰骋的身影,灵活的躲过拦截,一个射门,在一群小学生里发出一阵不小的沸腾。
展飞张开手臂奔跑在草地上,冲着人群中的一个女孩吹了声口哨,对方随即羞涩的低下头。
乔莞定睛一看,终于明白这小子的用意,原来是打算在班花面前出风头呀。
她一边骂他有异性没人性,一边找了个位置替他加油,可等到球赛结束,展飞却被一群人围了起来,乔莞远远的看着他的笑脸,只能默默的转身。
傅天琅照旧站在校门口等她,又给她塞了点吃的,然后两人默不吭声的走在芦苇地上。
乔莞回过头,最后看了眼她待了六年的校园,闭了眼又睁开,心底突然有些惆怅。
明天就要走了,往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回到家,面对少了大部分家具的屋子,乔莞有些不习惯,她在院子里到处走动,从来不知道她家这么大。
耳畔传来傅天琅在厨房剁肉的声音,她眉心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拾起一把铲子往后山跑。
她不知找了多久才认出当年挖坑的榕树,之后费了点尽把傅天琅当年换下的衣服挖了出来,随后又用黑袋子包好,塞进书包。
虽然不知道这几件衣服鞋子还能有什么用处,但是留下个纪念也比深埋在深山里好。
路边的老槐树斜斜歪歪的立着,乔莞走在树荫底下,只觉得格外的阴凉。
后来一家子在空落落的屋子里吃了最后一顿晚餐,乔爸当着一家子的面清点起自己的财产,一栋祖屋三兄弟平分,其实也没分到多少钱,贷款买房后剩下的,也只够应付一段时间的开销。
乔妈愁眉不展,也不知这次的决定是对是错,城里的消费不比乡下便宜,而且在镇上她还能自己种点蔬菜养几只鸡,生计自然是不用发愁的,可进了城,哪来的地给她种东西?
且不提一家子的吃穿用度,就是两个女儿的学费,就够她操心的。
乔莞自然明白父母的想法,她低头沉吟片刻,突然说:“阿爸,阿妈,我可以暂时不上学的。”
乔妈怔了下,回眸看她:“阿莞,你真的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