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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红岩虫巢*出来已经至少有一个时辰了,于坚把马车驾驶到远离虫穴的地方,钻进车厢里休息。他太疲倦,但不敢合上眼睛,不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前边那个村子里的贼寇说不定会跟着过来,他们人数不少,而且都有不错的拳术造诣,绝不是普通的强盗。那些手里拿着盾跑到石墙外藏着的人,还有村子房屋里躲着的人,都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气场。
他现在正处在衰弱之中,这是最要命的事情。
他回顾从王宫的大牢里逃出来后,从贤王之路到北方人之路,再转入红灰走廊,就没睡上几个安稳觉。在长秋镇假扮张义的那段时间,头几天他伤势还没痊愈,身体不适外加情绪焦虑,失眠得厉害,后来几天倒是缓过来了,但之后麻烦就没有停过,一件接一件骚扰着他。
现在他要和麻烦长时间作伴了。他带着篡位者最关切的人逃亡,注定再也不会有安宁之日。除非他死,或者他杀死篡位者。而后者现在来看,几乎没有可能性。
他不怕麻烦,为了黛岚,他摊上什么麻烦都乐意。但除了誓言。
黛岚现在已经很难洗刷通奸的罪名了。她腹中孩子,只怕别人都会认为是他的。至少秦鸣现在对此深信不疑。以后她不管走到哪里,都得躲躲藏藏避人耳目,而他只能紧紧跟着她,等她的孩子出世后他的保护对象又将多一个。
他还有时间去复仇么?他立下的血誓还有兑现的那一天么?他已经成为自己深深痛恨的背誓者。他违背自己的誓言和承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立誓守护龙君陛下的周全,却眼睁睁看着他被慢慢毒死。他立誓守护黛岚的周全,但却让她看着亲人死在眼前,颠沛流离。而他现在还不得不暂时地,也许是永远地,放弃他复仇的血誓,去保护他另一个誓言。
誓言就像一个心甘情愿戴上的枷锁,将耗完他的余生。
他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不得已的,他没有选择,都是命运的安排。但不管怎样,一个背誓者都令先祖蒙羞。
黛岚已经睡了。他抱她进车厢时,她已经站立不稳。她摔倒之前一直处在非常紧张的状态下,坏情绪让她变得更脆弱。他起先很担心她腹内的胎儿,不过现在看来应无大碍。他忽然想起,本该准备一些急用药物,载着一个孕妇跑上很远的路,一路上他考虑这,琢磨那,可是偏偏把药给忘了。真该死。
晚餐时间已过,他检查过携带食物的数量,这些天黛岚吃得不多。她生来地位尊贵,以前从没有在大雪纷飞的夜里在马车里颠簸赶急路,也没有连续几天都啃干粮充饥。她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但她没有向他抱怨过什么。
苦难令她坚强。坚强令她更美丽。
他离开车厢回到座驾上,重新启程,他不知道梅花村究竟还有多远,但得尽快,阿奇说的那个老头是开药店的,正好帮得上忙。从废城出发时,他给马儿们各套上了一层大衣,还帮它们带上特制的耳套,雪季里,它们的耳朵比较容易被冻坏。另外他还准备了一些秸秆。本来他有些担心它们会在冬夜里支撑不住,毕竟白天赶路要消耗它们很多的体力。幸好阿奇是个识马人,给他找的都是最适合冬夜跑路的马,耐寒,体力充沛,韧劲十足,比先前那些马骡更加出色。
风势丝毫没有减弱,呼啸着从他耳边疾驰而过。他忽然很想念烧锅小屋的烈酒,飘扬的雪花一片片大似酒杯口,让他喉咙发痒。借着昏暗的天幕那一点点十分微弱的光,他努力辨认前方不远处道路上的情形。整个人都在寒风中冻得麻木了,手套里的指头动起来几乎都没有感觉。一路上他没有看到赶夜路的旅人,天地之间就剩下孤零零的这么一辆马车,挣扎着在寒风中慢慢前进。
疲倦让他头脑里混乱一片,难以估算时间,每次感到自己快要睡着,就从地上捞起一把雪抹在脸上和脖子上,然后吞一点到嘴里,尽管这些部位几乎都快失去知觉。他心中念诵苦难即考验,创伤乃磨砺。就在他觉得自己再也难以坚持时,终于看到了一片梅林,一下子睡意全消,忍不住大声叫喊起来,感谢他的神。
阿奇果然没有说错,这片梅林就在路边上,即使是夜里,那粉红色的梅花在视野里也依然清晰可见,除非他真的在马上睡着了,不然是不会错过的。
靠近梅林,于坚才看得分明,这片林子里的花还有白色和红色的,只是粉红色居多。白色如雪,红色似血,粉色的正如王廷内宫里那些闻乐起舞的宫女身上轻薄飞扬的霓裳,又如日落时天边一抹淡妆的云霞。积雪压在枝头,梅花显得袅袅多姿,迎寒而开,风中斗雪,有一股坚韧挺拔、超凡脱俗的美。
梅林中有一条小道,于坚驶了进去。寒风中梅花散发出清新的香气,沁人心脾,令他抖擞精神。极目望去,林中飘雪都像是粉色的,洋洋洒洒,美不胜收。这片梅林并不大,他很快就看到了那片村落,梅花村,他们终于到了。
就如阿奇所说,村子背靠一座小山丘,有三面竖起了高高的竹篱笆,篱笆上披了一层帆布,用来阻挡寒风。村子里的房屋多数都是木建,或者砖木混建,不像先前那村子里大多都是石制,这是因为附近木材易得,而石材不易。村子边上有一条闪着亮光的缎带,一直延伸到梅林里,是条结了冰的河流。
这个时间段很不凑巧,家家户户都还在梦乡里。没有谁喜欢在冬夜美梦中被陌生人的敲门声弄醒,于坚只得在村里转来转去,看看谁家还亮着灯,或者有无酒馆之类的投宿地,这种小村落没有旅店的话,一点也不该感到奇怪。
运气不错,在村子里转了几个弯,看到一间大屋门口挂着一个木牌,上面画着一个粗腰细口的酒瓶。隐隐有微黄的灯光从窗口透出来,他把这当成“速来痛饮”的邀请。
这里也没有马厩,不过在紧贴篱笆的地方修了一个木棚子,外边还围着及膝高的隔板,里面堆放着一捆捆的柴禾,用了一半,空着一半。这柴房还挺宽敞,倒是正好,他将剩下的柴禾堆放到棚子的两边,当作挡风墙,把中间放空,然后把两头马解下牵到棚里,栓在柱子上,再从马车里抱出一堆秸秆来堆在地上。最后他把车厢拖到柴房边上迎风的方向。
这是他能为马儿们营造的最好住宿环境了。
他四肢麻木僵硬,也正好趁机活动一下。这种天气坐在座驾上久了,下半身没怎么活动,腰部以下都不大听指挥。一切弄妥之后,他敲响酒馆的门。
老半天,门才被打开,一个带着肮脏冬帽下巴上留着很长黄胡子的老头警惕地打量着他,声音嘶哑地问:“你是什么人?”
“老板,我们是路过的,看到有个村子,想来喝杯热酒,暖暖身体,好好休息下。”
“你们?”老板伸长脖子看了看他背后,“就你一个人啊。”
“还有一位在马车里,您这要还营业,我就带她来。”
“你们这么晚还在赶路?嘿嘿。”老板干笑了两声,并没有要放他进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