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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云看着长妤离开的影子,用手勾起自己的一缕发,目光诡谲一转。
他抬了抬手,黑暗中几十道黑影闪了出来,另外穿着红白双色衣服的少年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上前,重云从手中拿出一张雪白的锦帕,一边去擦拭自己的手臂上的血迹一边道:“将这些尸体收起来,明日抬到明华殿上去。”
“是。”旁边本来一动不动的海管事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低着头应道。
重云看着刚才坐着的位置,眼神幽深:“本来想那这几个人给那丫头练练手,怕她以后杀人的时候下不去手,倒是没想到,这丫头倒是镇定的可以。呵,还用簪子划本殿,也真是有本事。”
海管事一动不动,他的这位主子虽然在说着这话,但是那种千年难得一遇的放松他可是听得出来,当下知道这位只是自言自语,他们是无需插嘴的。
重云的目光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伤痕,但是猛然之间,他的动作瞬间停住,眼神急急的一缩。
那根簪子在他的掌心划出一个指甲缝大小的伤痕,但是,这个指甲缝大小的伤痕却没有消失,像是被一道神秘的力量按下,狠狠的印在了他的掌心!
怎么,可能!
他紧紧的握紧了手,难道就是因为这丫头和那东西有关,所以便能违背常理?!
却是不知,掌中纹路,只你刻镂。
——
第二日,明华殿。
朝官列于那皇权龙椅之下,殿门大开着,从门外吹进来浓重的血腥气。
正华帝脸色阴郁,从后殿转过来就闻着那血腥味,不由揉着眉头怒道:“哪里给朕冒出来的血腥味?哪个人死了全家?”
众位官员面面相觑,这东西他们哪里知道,今早来就看到外面摆着的尸体了,将近百个人,若不是明华殿就那么点地方,说不定还得抬进来,能这么做的恐怕没几个人,他们能做什么?
正华帝见众人一声不吭,将旁边供奉着的佛手香盘猛的一掀:“耳朵聋了还是嘴巴哑了!”
今日的正华帝看起来颇为不高兴,看来袁天师弄得安神药又没了进展,今天也不知道谁撞到口子上了。
周进上前一步道:“禀告陛下,今早上来便看见了,恐怕诸位大臣都不知。陛下您可以去询问当值的黄门。”
正华帝不耐烦的道:“去将黄门给朕叫进来。”
片刻之后那黄门战战兢兢的入了殿门,正华帝道:“外面怎么回事?”
那黄门道:“陛下,这是昨日子时十三皇子那边的人叫人抬进来的。”
“十三皇子”这四个字一出,大殿内活生生被人灌了一汪水,表面瞧着风平浪静,内里却早就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所有人都在暗自揣度。
只有正华帝的眼底露出狂热的光芒,像是妖精陡然间吸食了阳气:“十三皇子呢?”
黄门哪里知道,但是惹恼了这位,自己的小命哪里还有着落?
他急得脑门子都是汗,嘴巴涩缩着,而此时,殿外的内侍却像是卡了一下,然后,带着些微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
“十三皇子求见陛下。”
殿内顿时一静,五年多了,这位十三皇子几乎从人们的视野中退去,从来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今天一出现,就抬了这么多尸体来,而且全部都是官员,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正华帝的身体像是一下子要站了起来,但是却仍然绷着身子,道:“宣。”
殿门大开,玄色的衣衫滚着暗色的银线,紫金冠下那乌黑的发每一根都像是淬了火,烧得这大殿内的人俱成了灰烬,仿佛这多年时光悄然无声,当年少年血腥诡异,不见时光匆匆,唯留风云暗涌,只是当年稚意和眉眼间的血腥妖娆悉数不见,仿佛不染尘埃。
“重、云。”似乎多年不曾喊这两个字,阴郁的帝王舌头微微僵硬,目光落到那少年更甚往昔的容貌上,“什么事?”
重云背负着右手,道:“陛下,这些人以宴会之名邀请我,然而到了竟然想要伤我。”
正华帝的眼里闪过一丝暴戾的光:“他们可伤了你?!”
重云道:“不曾。”
正华帝松了一口气,重云却微微闪了闪睫羽,道:“不过陛下,只是到底还是让几个人给落了跑,恐怕日后我要寝食难安了。”
“寝食难安”四个字一冒出来,朝官全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天都知道,只要这位十三皇子安安稳稳的在那里,便是天下大幸了,别人还能让他寝食难安?!
正华帝脸色顿时阴郁:“传令下去,由十三皇子执掌控御司,彻查此事!”
这句话一说,旁边的参知政事立马窜上来:“陛下!不可!”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间一只手伸了过来,那只修长不染尘埃的手像是突然泛起了血光,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咔嚓”一声,那个参知政事的脑袋就歪到一边,只剩下冷冰冰的躯体。
这下,旁边的御史大夫瞬间红了眼:“陛下!这个重云竟然在朝堂之上杀死朝廷命官,其罪当诛!”
“陛下!十三皇子此举实在是辱我大燕律令!”
“陛下,求赐罪十三皇子!”
一瞬间,齐刷刷的声音顿时就响了起来,然后跪倒了一片。
这个重云简直比当年更甚!简直就是魔鬼!等他掌握了控御司,那么他们,将永无安宁之日,大燕的江山必将颠覆!
重云的眉眼低垂,漫不经心的松开了自己手,那个参知政事的尸体铺在了地下,他一边从自己的怀里抽出帕子擦手,一边道:“陛下,这位就是参与那日刺杀我的人。”
“是吗?该杀!”正华帝冷眼看着那尸体,扫了一眼那些跪着的朝官,“你们跪着作何?难道和那李参知是一伙的?”
说到最后,很显然已经是暴怒了。
御史大夫跪着道:“陛下,这只是十三皇子的单面所说,而竟然还未经过确认便杀了朝廷命官,这实在不妥。”
重云道:“谁说本殿是单面所说?外面的那些人手腕上都刻有一点黑色的印记,而这位,李参知是么,他的手腕上也有那点黑砂,你们说,他们不是一伙的,难道,你们这些老东西和李参知也是一伙的?”
众人忙将目光看向那李参知,却发现他从衣袖下露出的手腕上,确实有一个黑砂印记,顿时都没了声音。那“老东西”三个字塞入他们的耳朵,哪怕最年轻的官员,也有二十多岁,在重云的面前,也只有默默的认了这三个字。
正华帝眼神阴冷一眯:“将李参知的一家全部抄家!”
朝官都抖了一抖。
正华帝正待说话,突然面色发白,然后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陛下!”那边的内侍急忙焦急的喊道。
正华帝的目光落到重云的身上:“你,你……”
重云抬起脚步走了上前,那些宦官和宫女全部忍不住低着头垂下了脑袋,正华帝像是吸食罂粟粉的病人一样将目光落到重云的脸上,五年多不曾见到,当年的小少年不过初有国色,但是近日的容颜,和记忆中似乎一样,但是却有完全不一样,他竟然都不敢多看,但是又想起十年前的那些隐秘感觉,从那具小小的身体上获得的此生再无的快乐,不由脸色微微的扭曲,一瞬间,他忘记了当年那个被他逼得一遍遍自残的孩子,忘记了当年那个在他身下苦苦求饶的孩子,也忘记了那个,为了让他温顺,而将他扔到刑狱司折磨的孩子,只想,再次感受这种感觉!
他的手指隔着衣服几乎要掐进重云的肉里,气息越来越急,眼睛赤红的道:“明晚,明晚入宫来陪朕。”
正华帝已经完全忘记了这里是明华殿,而下面的人,都已经完全呆住了。
他们自然知道正华帝这句话的心思!
这是当年的再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然后看向了重云。
但见立在那里的重云乌发如墨,神色笼在那里,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但是声音却依旧不见起伏:“好的,陛下。”
所有的朝官顿时脸色发白。
从来只有女色祸国的,哪里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男色祸国!现在还冒天下之大不韪顶了皇子的名头,难道现在还要顶着伦理去做这等事?!简直,国之妖孽!
正华帝汹涌的咳嗽了起来,重云微微直起身子,道:“还不将陛下扶下去歇着。”
两边的内侍不由的就听从了重云的话,然后上前扶着咳嗽的正华帝转出了后殿。
重云静静的站在龙椅旁,眼光不屑的扫过那象征着天下王权的位置,然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那种笑意,仿佛地狱之生,像是从腐烂的血肉里伸出的一只白骨,狠狠的掐住喉咙,叫人连呼吸都没有。
重云背负着双手,从那王权之下走下,然后一边走一边往自己的双手上一褪,刚才正华帝抓过的袖子已经落到了地上,而后,从他的手腕往下,一层肉色的皮被剥了下来。
众人都低下了头。
他这么明显有这么大胆的告诉所有人,那个老皇帝抓着他的地方,叫他恶心。
便是碰一下,也恨不得剜下血肉。
重云走到殿口,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宽广的玄色袖袍如乌色的流云遍地。
他回头,淡淡睥睨,江山万里不在眼底,王权杀戮终为浮云。
“尔等,不过蝼蚁。”
尔等,是他们,还是那王权顶端的人,又或者,这千百年踏过的历史烟云?
不过蝼蚁而已。
尚,不值得动手。
——
长妤跪坐在梳妆台前,用粉去掩盖脖子上留下的一连串痕迹,有些地方都被咬破皮了。想起他的唇舌扫过时让她全身颤抖的感觉,就像是一千只蚂蚁在舔舐着蜂蜜。
那边吴莲看着她脖颈上露出的痕迹,迟疑了一会儿,道:“长妤,这,你身子弱,这些事,要,要克制些。”
吴莲说得吞吞吐吐,到底是个女儿家,脸皮子薄。
她往日见长妤夜夜被折腾的午时才起来便有这种想法了,后来消停了一会儿,但是昨晚将人接去,回来的时候衣衫不整在洗浴房里呆了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
长妤听了吴莲的话,根本没反应过来,但是想起重云,她又不由微微恼怒了起来:“他怎样对付我的,我一定会悉数奉还。”
吴莲微微惊讶的张了张嘴,她哪里知道,长妤在这方面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那些隐秘的提醒对她而言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长妤遮掩了形容,看着眼底的一片乌青,昨晚又做了一晚稀奇古怪的梦,害得她睡都没睡好。
但是,还须得打起精神,因为,今日可是个好日子。
这可是贺兰逸娶谢长媛的好日子。
自己的姐姐结亲,无论如何,她是不能不去的。
今日的谢府到处都是红绸,刘氏抹了厚重的胭脂,那何氏这几日将她给折磨的够了,她多次想要趁机弄死她,结果都功亏一篑,谢正又对她不甚亲近,真是让她有苦说不出了。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到底还是要撑着,当家主母的范要拿起来。
现在尚早,不过寅时末,长妤准备去瞧瞧谢长媛。
到了那里,从宫里面请来的老嬷嬷正在给谢长媛开脸,不断的赞叹道:“瞧这新娘子的一张脸,那贺兰世子也当真是好福气!漂亮得跟个仙女似的。”
旁边的李嬷嬷笑得合不拢嘴。
那老嬷嬷赞叹着一不小心转过了头,就看见长妤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因着是喜庆的日子,长妤穿了翡翠撒花洋绉裙,斜插了一支步摇,珍珠流苏晃荡下来,趁着那清丽柔弱的脸蛋,一低头,眉目堪可入画。
那老嬷嬷被这样的容色逼得微微闭起了眼,呆了一下,直到那低眉的少女抬起眼来,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隐隐杀伐之气,却又刻骨寂静,不由得心中一惊,急忙将自己的眼转开了去。
她在宫里这么多年,倒是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女子的身上,但是瞬间,刚才那种威压的杀伐之气便消失的一干二净,盈盈双目,只有安静,清透明亮。
长妤上前,根本不在意谢长媛和李嬷嬷微微变化的眼神,而是轻声道:“长媛姐姐今日真漂亮。”
谢长媛本来有些微喜气的脸在看到长妤之后就变了,若不是她,她现在的婚事就不会这么充满憋屈!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当初想着那重云会让她生不如死,但是现在瞧着倒是将她当成宝了!而且,而且那样好看的人,便是当过男宠又怎么样呢?她现在要嫁的是一个没了双手的人!
长妤忽视掉她眼底的嫉恨,道:“姐姐大喜,我也没什么好给的。这是从西北朱砂记送来的胭脂,姐姐倒是可以用用。”
旁边的吴莲从自己的袖子里将准备好的脂粉盒子给放到了她的梳妆台上。
谢长媛冷冷的道:“胭脂?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毒死人的东西!”
长妤听而不闻,轻柔的道:“老太爷说过,毕竟是姐妹一场,从此之后,长媛姐姐便要嫁入贺兰家了。妹妹先在这里祝福你百年好合。”
谢长媛沉着脸冷哼,长妤微微一笑,这才转身离开。
那老嬷嬷倒是没想到这两姐妹势如水火,只是那谢三小姐风轻云淡,而谢大小姐却是愤怒不堪。
他看着那胭脂,道:“这胭脂可是难寻的上品。”
谢长媛拿起那胭脂盒子,然后狠狠的甩在了地上。
咕噜噜的,那盒子被甩得转了几圈,然后滚落到刚刚踏进屋子的刘氏的脚底。
“媛儿,怎么了?”刘氏看着她黑沉沉压下来的脸色,急忙上前,“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万不能动了气。高兴开心起来。”
谢长媛看着镜子里自己俏生生的脸,心中愤懑:“娘,那谢长妤算什么,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明明是我的大喜日子,贺兰府那边同娶的还是谢琳琅那个庶女,这不是让我以后都没脸了吗?”
刘氏拍着她的肩膀道:“媛儿,谢琳琅本来就不是个有出息的,凭着一张脸而已。入了府你是正儿八经的主母,贺兰府虽然说是等她生了孩子就抬平妻,那也得她生得了孩子。放心,那等货色红花下去就没了前途。只是刚才谢三进来,她可干什么了?”
谢长媛指了指那胭脂盒子:“那谢三给我送来了一个胭脂盒子。”
刘氏捡起那盒子,仔仔细细的打开看了一眼,胭脂倒是好胭脂,只是,谢三会这么好心?
“去,将奉清姑娘叫来。”
李嬷嬷急忙去喊奉清,奉清进来,刘氏道:“这是谢三送来的东西,你且瞧瞧有什么不对劲。”
奉清接过,拔下发鬓上的银钗,插了一下,却并没有毒,她又想了一会儿,然后干脆将整盒胭脂给倒了出来,然后,她得意的一笑:“小把戏!”
胭脂底下镇着一汪黑色的粘稠之物,扑鼻而来有些许的腥臭,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只是刚才被那胭脂封着镇在下面,倒是一点也闻不出来。
奉清道:“那谢三倒是有些聪明劲的。这胭脂初探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但是时间一长,这些毒就会渗透入胭脂,用着用着,最后一不小心,就断送了性命。可惜,这些小把戏也不过如此,被我们戳穿了,她的好算盘也就落空了。”
刘氏咬牙道:“狠毒的谢长妤!哼!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今晚就让她自己作死去!”
奉清微笑:“二奶奶不必担心,早就准备好了。她这几日都是用的那日我给的那香,她哪里知道,那香确实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但是今晚我受贺兰老夫人的邀请要表演香境,她身上带着的香和我当场调制的香结合起来,便是绝顶的毒药,这毒侵入脑膜,可让人当场疯癫,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刘氏拿起自己的帕子拧了拧:“这样死,倒是便宜她了。当初那般的下贱,今日却该让她继续下贱下去。只是我媛儿婚礼上见了血,就怕不吉利。”
奉清笑道:“一抹红当头,自然是吉利的。”
谢长媛迎合着笑道:“只要她死了,我也觉得舒坦。”
旁边的老嬷嬷看着不出声,宫里的那些尔虞我诈看得多去了,这家族之间的自相残杀也不过如此,她一向审时度势,面容平静,依旧按着规矩给谢长媛开脸扑粉上妆。
——
贺兰府。
红绸层层叠叠的铺满整个房间,天色不明,贺兰逸半跪在祠堂前,贺兰老夫人站在旁边,目光沉重:“逸儿,现在,贺兰府就剩你一个人了。我岁数已经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一定要走下去。”
“奶奶。”贺兰逸低下了头。
贺兰老夫人道:“我嫁给你祖父开始,已经过去四十年。这么多年,你祖父去了,你父亲去了,你娘亲去了,整个贺兰府,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旁人看我们贺兰府已经衰败,如今也不过是我这个老不中用的在操持着。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别说皇帝,便是这晋城,恐怕也没多少人能卖你的面子。所以,这次结亲之后,你便要担当起责任来。”
贺兰逸低下了头:“是。”
贺兰老夫人道:“起来吧,去穿好衣服,今日,你要好好给所有人看看。男儿,当自强。”
“是。”
贺兰老夫人从自己摸了摸怀里的玉牌,然后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再怎么刚强,也不过是个女人。
她从祠堂外面走出去,却听到身边的嬷嬷低声道:“老夫人,吴夫人来了。”
贺兰老夫人道:“吴将军府的吴夫人?”
那嬷嬷道:“是。”
贺兰老夫人想起前些日子拿着刀追杀谢长妤的吴威,道:“请进来吧。”
她坐在大堂内,燃烧的红烛旁边放着一盘香瓜子,她的手刚刚搁上去,一个穿着弹花暗纹锦服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贺兰老夫人。”
贺兰老夫人磕着瓜子,道:“什么事?”
吴夫人站着道:“今日本来是贺兰世子的大喜之日,我先来贺喜。”
贺兰老夫人淡淡的道:“到底要干什么你且先说吧。
吴夫人道:”今晚我想给老夫人借一个人的性命。“
贺兰老夫人满是褶子的脸堆起笑来:”哦,谢长妤的?只是当日周听星的话还说得不够清楚吗,若是那重云翻起账来,可不是好糊弄的。“
吴夫人低着头道:”这件事不会牵扯到老夫人的,只是,今日是贺兰世子的婚礼,害怕老夫人介意。若是婚礼上发生血案,到底还是不好。“
贺兰老夫人垂下了眼眸:”我还想要谢长妤的。“
吴夫人道:”谢长妤活着,有重云看着,老夫人您也不好下手。倒不如卖我们这个人情,以后若是贺兰世子的路,我们定当照拂。“
贺兰老夫人沉吟了一下,前一句话是实在,但是更实在的是后面的一句,贺兰逸的资质她知道,能保住性命就算好了,否则在当日自己的宴会上,她就不会看中谢长妤而想要让她去当贺兰逸的妻子了。
吴夫人低头道:”我家老爷曾经和贵妃娘娘一起设计在宫门前杀她,但是都让她轻轻松松的对付了过去,不仅如此,还害得周副将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这个少女绝对不简单,所以,这样的女人不能为我们所用,那么就只能是我们的敌人。现在趁她羽翼未丰将她杀了,否则恐为后患。“
贺兰老夫人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吴夫人嘴角勾起一丝狰狞的笑:”她害得我彦儿成了那模样,我便血债血偿!还有跟在她身边的吴莲,那个杂种也要受死!“
贺兰老夫人道:”你何时动手?“
吴夫人道:”近日晋城不是窜进来千机阁的杀手吗,杀手杀人还要什么理由?“
贺兰老夫人咬破了瓜子皮:”好。“
——
十里红妆,一百二十抬嫁妆浩浩荡荡的招摇而过,引得百姓纷纷注目。
刘氏拿着帕子将眼角的眼泪抹掉,看着花轿出门,方才转身进屋,那边何氏端起一杯茶递给刘氏,道:”二奶奶你喝口茶休息休息。“
刘氏甩了她一眼,然后手一挥,”啪嗒“一声,那茶杯就给摔在地上。
小贱人!等我女儿嫁了之后,定要好好的弄你!
她的念头刚刚转过,便听到一声厉喝:”你什么态度?!媛儿出嫁你都是这态度!珠儿好心为你,摆什么架子!“
刘氏的脸一阵扭曲,看着谢正走来,然后扶着何氏,温柔的问道:”珠儿你没事吧。“
刘氏气得咬紧了牙冠,何氏摇了摇头,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刘氏一眼:”二奶奶,珠儿不知道你心情不好。待珠儿在给你倒杯茶吧。“
刘氏只恨不得撕了这个小蹄子,但是脸上却要挤出一丝笑来,她刚想拒绝,那边的谢正却冷着脸道:”珠儿那是敬你主母之位!“
刘氏忍不住呛到:”谁知不知道那茶里有毒?“
何氏的一双大眼顿时挤出了眼泪珠子,然后急忙去倒了一杯,仰头饮了一杯,哭道:”我若是有心害二奶奶,还不先害了贱妾自己?“
谢正顿时就怒了:”今天是媛儿的大喜日子,你有没有点做主母的风范?!“
刘氏听了,心中暗想今日使大喜日子,也只能忍了下来,那边何氏已经倒了一杯茶,然后恭敬的递到刘氏手中,双手奉上,低着头,态度倒是恭敬。
刘氏在谢正的目光下,只能没来由喝了那杯茶,然后将茶杯甩给何氏,往外面走去,到底还是主母,也只能将场子撑着,她道:”时辰到了,将诸位小姐少爷领着,该是时候了。“
原来本家也有一出酒席,但是因为那边办的更大,而且有香宴,所以这边的人需要过去。
刘氏拧了拧手中的帕子,就看到长妤走了出来,依然是早上的那件衣服,满头青丝用一根玉簪子插上,未施脂粉,但是愈见丽质天成。
她心底冷笑,她想要在胭脂里下毒,哪里想到被他们识破了去,也不过一些小小的把戏而已。
刘氏上前,笑道:”也只有妤姐儿这模样,才是嫁得了皇家的人。“
长妤焉不知她话中的讽刺,笑了笑,只道:”二婶婶是去贺兰府吗?“
刘氏道:”是啊。媛姐儿先嫁,琳琅也就只有等一个时辰再入府了。妻妾是要有别的,不是吗?“
”是。“长妤低着头,犹豫了一下,”只不过上次和贺兰老夫人有些差错,我还想今日要不我先避避?“
刘氏亲亲热热的过来,道:”今日大喜日子,那日也不全干你的事。且去就是了。“
看着长妤点了点头,刘氏心里才冷哼,你若不去,怎能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死去呢?那奉清可是晋城唯一的一等香师,哪里又有人比得了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