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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楼的酒烈,饮少辄醉,然北人喜饮,无醉不欢。
所以花月楼里的觥筹交错从未停过。
谢君和每日必至,每至必饮,每饮必醉。李洛曾经常坐的雅间在二楼,居高临下地可俯瞰全店,又闹中取静,无来往走动之人。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如此突然地代替李洛坐在这幽暗的屋子里,凭栏望着脚底众生私下议论自己。如坐云端,却冻彻心扉。
大家好奇地顾盼,却惊惧地躲闪。他开始知道人们为什么惧怕李洛的黑衣和他冰冷的眼神。因为他不是自己,而是幽灵般的一抹躯壳,他的眼神里什么都没有,除了秦爷的杀伐令。他不需要发声,因为他的声音毫无意义,只要一纸密令,生死立见。
谢君和只是坐在他的座上而已。他把血鬼们招来,把密令放在桌上,然后喝酒就是了。秦爷的令写着什么,他看与不看都改变不了什么。
但是店堂里的每一个消息都漏不过他的耳朵,哪怕酣醉。
半夜是花月楼最热闹的时候。黑衣的身影穿过管弦歌舞,径直掀帘入室。他仍扶栏盘腿,兀自醉饮,静默地注视着楼下,寒剑却在黑衣底下暗暗折射着出银色的幽光!倏忽黑袍翻卷,剑光毕露。
呵呵地咧嘴,酒葫芦凌空划过一道弧线,越过剑光击中来人的脸。
只听女声的尖叫,剑落地,后倒。黑色的斗篷掀开一角,衣帽落,现出女子娇媚的脸。裹在黑袍里的人挣扎着起来,横剑怒对。
君和冷笑:“就你这几下子……”
骂声径直掷了他一脸:“有北岸的酒,就忘了老娘的天香醉?”
君和厚着脸皮兀自饮着。
“有什么天大的误会非得闹成这样?”
“谁告诉你有误会?”
“你谢君和的人品,干不出那样的事。”
君和更笑:“头一遭听到老子还有人品!你的这颗人头,我让秦啸拿去如何?”
嫣红飞起一脚踹向他的凳子,但是君和已一抖袍子,挪身坐上了桌。顺口的酒喝得嚣张。
淡淡的,嫣红的眼中化开一抹忧伤。她夺过桌上的酒坛子,径直斟满一碗,狠狠地饮完,摔在他面前:“你倒是有种让秦啸来啊!老娘谁没见过?”
谢君和的无赖表情瞬间僵得难看。就像遇上了追债的旧情人,那泼劲着实没个好意思撒。“凝香阁的生意你不管了?”
“没你这酒客,凝香阁开不下去。”嫣红径直说道。烛火的光映着她的脸,泛着微红。黑袍遮不住的媚眼迷离着,上下打量着那酒鬼。
“来我这儿,你的生意也好不起来啊!”君和忍不住翘着二郎腿打趣。
“算我一个。”嫣红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算你一颗人头?”君和冷笑道。
“何妨?就算你今晚收了个弟子吧,谢老大?”她重又蒙上斗篷,一副血鬼的打扮。“血鬼堂里不会缺我一个杀手。倘若秦啸想盯着你……我还能……”
“我不负责你的生死。”
“老娘的死活不用你管,不过有个人的死活,你倒是有脸不管?”
君和大惊,忽地跳下桌子箍住她的胳膊:“你和楚雪海一起来的?为何不早说?”
“还是年轻貌美的招人喜欢。”嫣红见他眼红上火,倒是故意酸溜溜地刺激起他的神经。
谢君和却已拒绝唠叨,径直提剑往屋外道:“带我去!”
嫣红如来时装扮,低首默行,仿如杀生的血鬼。众酒客杯停目视,惊骇不已。直到他们离去多时才惊魂稍定,暗中私语:“秦家又有什么大事,需血鬼堂堂主亲自出手?”
店外的窄巷深处漆黑一片,一个佝偻矮小的人影摇着手里的竹杖缓行,竹杖的一头插着一串串糖葫芦,嗒嗒,嗒嗒地叩击着地面。君和默默地走过,忽觉不对,那竹杖已分成了两截,银光毕露!
佝偻的人形突然直立,竹杖里的杀气已腾然直上。倏忽间,谢君和惊而仰头,避开穿喉而过的一剑。
他不会再给那家伙机会。躲避的刹那已横剑一击,剑鞘径直打在那人胸口。却突然收住力道,魔术般换手执剑,一掌拍向那家伙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