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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华冷笑不减,“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容觐,开始计时。”
乌云衣袖下握紧的手不觉爆出青筋。
小奶娃还在哭着,并且越哭越厉害,一来被容觐给抱远了,二来看到乌云站在那已经不再走近,眼泪一颗颗不停地从红肿的眼眶中滚落下来。
容觐没有说话。
半响,在小奶娃沙哑的哭声中,乌云沉着脸退让一步,“我可以亲自带你去见他。不过,只有你一个。”
“祭司大人这是在跟本宫讲条件吗?还是又挖好了个坑在等着本宫了?”夭华一声嗤笑,同样的当绝不可能再上一回,也不可能让小奶娃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一步,以致让乌云的人有机可乘,“再说,祭司大人,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跟本宫讲条件的资格?”
“这么说来,你是不想要那明郁的命……”了……
“这么说来,祭司大人是不想要孩子的命了?这样的话,谁不会讲?祭司大人,在本宫面前就少来这一套了。或者你真的可以试试,本宫也很想亲眼看看到底是本宫舍得不那明郁一点呢,还是祭司大人你舍不得这孩子一点?”伴随着话,打断乌云的夭华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自乌云今日出现后第一次正面看向乌云,冷面寒光,硝烟弥漫。
四目“相对”,乌云半响没有说话。三日前说用明郁来交换,不过是他当时用来拖延时间的一个借口而已。
只要他还活着,在他有生之年,他都断不可能将明郁交给她,也断不可能让明郁再重见天日,因为一旦明郁出来,九年前的一切都将被彻底揭开,尤其是关于孩子的身世。但他也断不可能再让她孩子半分。
“祭司大人,时间有限,你可得快点想了,还要想好了。”
小奶娃还在哭着,没有一刻停止。
良久——
乌云面无表情冷声,“你不可能将孩子交给我,我也不可能将明郁交给你,这已经是事实。就算我舍不得孩子,可将明郁交给你后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那好,那就直接两败俱伤好了,我们各自直接杀了自己手中的人,然后再一决胜负,赢的人就可以活着离开这里。”说着,夭华就冷然示意容觐动手。
“等等,虽然我不可能将明郁交给你,但如果我用另外一个消息来与你交唤呢?”
“消息?什么消息如此值钱?现在除了明郁,这世上就已经没本宫想知道的事。”
“不,你会想知道的。”话落,乌云再度抬步往前,一步一步走近夭华,在距离夭华两步之遥处停下,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
容觐距离夭华也不过十来步的距离,武功也不低,可一时间竟硬是没有听到乌云说了哪两个字,甚至怀疑他到底出声了没有。
夭华听到了,或者可以说通过乌云掀动的薄唇看出来他到底说了什么,面色刹那间一变,杀气骤然而起,就一掌朝乌云而去。
乌云瞬间闪躲。
两个人顷刻间在海岸边大打起来。
容觐霎时有些呆愣住,几乎还是第一次看到夭华如此情绪外露,并且也是第一次看到夭华在一刹那间反应如此之大,就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乌云对夭华说的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
夭华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想杀一个人,尽管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想杀乌云,可从没有一刻胜过现在。他该死,今天她不亲手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就不叫夭华,便是还没有救出明郁她也非杀他不可。
转眼间,天地都好像风云变色,一道道波荡开的内力如巨风一样席卷在海岸边,也席卷上在场每个人。
渐渐地,两人从海岸边一路打到海面上,平静的海水波浪四起,浪花四溅。
容觐依旧有些难以反应,那两个字究竟是什么?
小奶娃无他,仍旧哭。
随乌云而来的一行人,一时间也都看得呆愣住,身上的衣袍不断翻涌而起,整个人都仿佛随时有可能被席卷而来的强风给卷走。
海面上,夭华出手始终只有五个字“越来越狠厉”,周身的杀气越来越猛烈。你有没有爱过人,爱到深入骨髓?那你又有没有恨过一个人,恨到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一块一块剁碎,直到那个人的身影从心底里彻彻底底抹去?这个人,对夭华来说,便是乌云刚才说出来的那两个字。
对于那两个字,她几乎已经用了整整九年的时间来遗忘,也几乎已经用了整整九年的时间来埋葬。对于明郁,她可以随时随地很轻易地提起,更可以将明郁两个字时时刻刻挂在嘴上,可对那个人她却从不想提一次,宁愿从没有那段记忆,也几乎已经完全成功了。这九年的时间,尤其是这七年来,她没有想过那个人一次,没有打探过他的消息一下,更没有想过九年前的任何一幕,好像九年前的一切完全不存在,可面前这个人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在她面前提起。仿佛一道用针线连血带肉硬生生缝补住的伤口,不管她是故意还是有意,反正在她基本上忘得彻彻底底的时候,有人却突然来掰开,又如一把尖刀突然毫无预警地狠狠刺过来。
那一年,他们初相遇,一切美得如画。
那一年,她以为爱上他,决定与他在一起会是她一生中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那一年,他不想多说有关自己的任何事,只是说自己从很远的地方,以后都不会回去,会永远陪在她身边。她当然知道他所说的名字绝不会是他自己的真名,可那有如何,她爱上的就是他这个人,其他的都不重要,他不想说她也绝不会逼他。
那一年,没有八抬大轿,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人见证,没有通知远在魔宫中的魔宫老宫主,她也毫不犹豫嫁他,只要他的一颗心便足够。
那一年,什么回去不回去都变得不重要,她愿意为了他留在这个陌生世界。
当她怀孕之时,他高兴得好像得到了全世界,就好像和她成亲的那天一样。
那一日,她意外早产,并且血崩,几乎是九死一生地生下腹中才不过七个多月大的孩子,他也始终陪在她身边,从未有过的慌乱,甚至后悔让她怀孕,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风险,仿佛失去了她就失去了一切。可当她在闪电雷鸣声中醒过来时,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冷冰冰的血泊中,到处都不见他的身影。目光所及处,还是在之前的那间木屋内,还是在生下孩子的那张床上,可就是没有孩子与那个人。
不管她怎么喊他的名字,也不管她如何不安,回应她的都只是那空荡荡的回音,一声声听得人心慌而又不安。
那一刻,她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知道他去哪了,也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那一刻,慌乱不安,没办法再继续等下去中,她几乎从血床上滚下来,一路爬着出去,真的提不起一丝力气,也真的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好不容易回来,一条命已经去了大半条。
爬出房门时,更是从阶梯上直接滚了下去,一身的鲜血,一身的狼狈倒在雨地里,可依旧找不到他,仿佛天地间突然就只剩下了一个她,他带着孩子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她甚至不知道孩子最后有没有活下来,又究竟是男是女,几乎在孩子出声的那一刻她已经彻底晕死过去,真的再支持不住,就连孩子的哭声也没有听到一声。
那一刻,从没有一场雨冷过那一次。那冰冷的雨水浸透着她,又打在她身上,寒意渗入四肢百骸。
那一刻,她真的很想爬起来去找他,真的很想他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为什么当她醒来的时候会是自己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血床上,为什么没有将孩子放在她身边。可是,真的爬不起来。一次次的咬牙用力,又一次次的跌倒,身上衣服上早已经干枯的血渍在雨水中化开,如一道红色的血流沿着雨水从她身上流出。
整整一天一夜后,就在她这么泡了一天一夜的雨水,淋了一天一夜的雨,连头都已经没力气抬,真的像活活等着咽下最后一口气时,终于有人出现。
当出现的人极为担忧地快速蹲下身扶起她,她勉强睁开眼才看清了来人,是明郁,不是那个人。
那一刻,几乎连呼吸都已经觉得很吃力,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她仍支撑着一口气。而这一切,原来还只是九牛一毛。
当明郁在她虚弱地询问中告诉她当时的具体时间时,可以说终于压断了她心头最后一根线,让她完全奔溃,原来距离她生产那天都已经过去五天了。这也就是说,在她九死一生地生下孩子后,那个人就带着孩子走了,扔下她一个人躺在这间山林内的木屋中,在染满了血的床上已经自生自灭了四天。他这是想要她死?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假的?可就算是假,他却带走了她几乎用自己的命生下的孩子。
如果没有明郁的到来,如果没有明郁的出手相救,她真的不可能活下来。
在名剑山庄中,她足足养了一年时间才有所好转,之后再养了一年身体才渐渐恢复。期间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几次与死神擦身而过,几次差点停止呼吸,都是明郁将她拉了回来,也是明郁始终寸步不离陪在她身边,一心一意地照顾她。
而那个人呢,从没有出现过一次。恨吗?怎么能不恨!他带走了她用命生下来的孩子,扔她一个人在生下孩子的血床上自生自灭。想报复吗?当然想!可是他连名字都是假的,说什么这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名字,就好他这个人一样只属于他,在那时听来止不住从心底里甜蜜,可放在如今却恨不得想毁了一切,想报复都无从报复,她还能怎么样?从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已经死了。在这样的时刻,有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人,有个始终想一生一世照顾她的人,并且已经细心地照顾了她整整两年,她愿意嫁,为什么不嫁。
可偏偏就在新婚夜,明郁也突然不见了,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