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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门放告,其中有许多名堂。简要来说,收状子是一关。这一关一般由刑房官吏掌控。主要是看这些状子是否合乎规制要求,另外,要验查是否有匿名状纸在其中。
大明朝律法,但凡状子一定要本人具名,严禁匿名告状,一见到匿名书就要立即烧毁。匿名告状人被后要处绞刑。递送匿名状进衙门的人要处杖八十,受理的官员要杖一百。被告发的人却无罪。
刑房官吏验检合格的状子,才能递给当值长随。由当值长随呈堂上长官。长官得了状子,将起诉人传到月台之上当堂问话。到此又是有一关。
不过,这仅仅只是审问的过程,并不会当堂批出判词。多数状子由当堂过问之后,县尊大老爷私下与刑名师爷一同研究处理。这依旧是一关。
大多数状子要三关之后,长官才会做出批词。短则三五日,长则,按大明律规定,类似土地、钱债、婚姻纠纷等案件,必须在二十八日内结案。
放告日县尊老爷累便累在第二关上。
陆仲晗在堂坐了近二个时辰,收到状子近三百份。除去有些状由实在太过荒唐,当场驳回之外,依旧余下近二百多份状子,要私下再做处理。
这两个时辰他问得口干舌燥,好容易到了早堂散衙,下得堂来,刚长出一口气,却见刑名钱师爷手持一份状子,上得前来笑道,“县尊辛苦。刚自后衙叫人送了饭菜来,学生已叫人摆在花厅之中,请……”
陆仲晗本正以指柔眉心,满脸疲惫,思及早间出来时,苏瑾追问关于审案时的满目好奇,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微微点头,向钱师爷道,“亦辛苦了。我们一同去用饭,此间倒有几份状子,不可再拖,席间我们议一议。”
钱师爷颌道笑道,“以学生看,那些状子皆不如这份急切……”说着将手中的状子递到陆仲晗面前。
陆仲晗微微挑眉,方才他亲眼所见堂上所手状纸已由刑房官吏送入签押房,这份状子自何来?钱师爷只笑不语,只是将状子又往前递了递。
陆仲晗伸手接过,但见上面写着,“状告为兄不孝事。民女张氏,吾父为陕西李家染工。两年前吾父身染疾病辞工归乡。又有兄长张九,现年二十整。虽为养子,吾父视为亲养。百般疼爱,辛苦万状不可言。谁料兄长听信嫂嫂之言,认定吾父私藏银钱,近日以为父祈福为由,将民女骗居于明月庵长居,将吾父圈居在家,逼迫讨要。民女得邻里来报,心急如焚。又闻父身染重疾,性命垂危,苦求兄而不得见父颜。民女叩告:请大老爷公断,救吾父之性命。”
陆仲晗挑眉,“这份状子方才在堂上不曾见过……”
钱师爷呵呵笑道,“是,这份状子是自后衙自食盒一同传来地。”
陆仲晗疑惑,“自后衙么?”再次扫过状子,注意到“染工”二字,当下以为是自家羊毛工坊之中相熟之人的状词,因问当值衙役,“后衙可有人在此?”
那当值衙役忙回道,“回县尊,有一人在此等侯。”
陆仲晗摆摆手,那衙役应声出去,片刻便将栓子带了进来。栓子垂首立在室内,觑眼瞧了瞧一身官服,面色有些严肃的陆仲晗,再加苏瑾虽没斥责,态度却已表明此事他做得不对,心下更惴惴不安。
陆仲晗摆手叫左右退下,只余下钱师爷在身侧,方缓了面色,轻笑问道,“这状子是从何来?”
栓子不敢隐瞒,连忙一五一十的说了,末了还替苏瑾开解道,“本不想管,皆是因小的看那女子可怜,苦求了,这才……这才……”
“这才卖了个面子与你,是么?”陆仲晗故意接话道。
“对对对”栓子头如捣蒜一般,连应了几声,方觉出这话不对味儿,旋即苦了脸儿道,“大老爷净打趣小的。小的哪有面子……”
陆仲晗又是一笑,摆手,“行了,你下去罢。告诉,这状子我准了。”
“哎”栓子大喜,往头上虚抹一把汗,躬身往外退,“请大老爷用饭。小的告退”
陆仲晗被他这夸张的样子,逗得微微一笑,无奈摇了摇头。
钱师爷在一旁拈须笑道,“学生就说,这状子大人必准看来是猜对了”
陆仲晗笑了笑,苏瑾递这状子严格说来,是不符合的流程的。不过,即是她转交来的,这些小小的不合流程,又有关系?
钱师爷与这位县尊大人虽相处时日尚短,其性情虽不大了解,却有一点,是他与胡师爷都知的,那便是县尊大人对着实好。
虽不见他如何表露,单从上任之时,便能看出一二。
自古官员上任,虽也有携带家眷同行的,一般而言,长官上任当时,衙门官员却只接一人。官眷大多数是在长官安定之后,直接接入后衙便罢了。而他那却执意要等接与他会合,一道上任。并让与他一样,接受全县百姓官吏的庆贺与注目。
至今他仍能记得当时那全副仪仗拥簇之下,两顶青色官轿,一前一后穿街过巷的情形。
“县尊看这状子,何时审?”钱师爷与陆仲晗一边往花厅同去,一边问道。
陆仲晗想了想,“饭后罢。在二堂小审即可。”
栓子自前衙,匆匆去找苏瑾回了话。此时,那位张巧儿被苏瑾安置在前厅之中,听他准了状子,苏瑾微松一口气道,“你去知会张姑娘,叫她安心。”
栓子忙笑着应了一声。
梁小青见他一忙碌奔走,饭食也顾不上用一口,因在一旁笑道,“看你日后还敢再揽事上身”
栓子嘿嘿笑了两声,不敢接话,又去前院说与张巧儿。